河岸边,一排长桌早已铺开,上面摆放着上好的笔墨纸砚。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苏墨身上。
苏墨走到书案前,挽起袖子,神态从容。恰在此时,一阵晚风吹过,河岸柳枝摇曳,带来一丝凉意。
“既然起风了,那我这第一首,便写《风》。”
说罢,苏墨悬腕运笔:
《风》
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
过江千尺浪,入竹万竿斜。
诗成,笔搁。
一旁负责抄录展示的书童立刻上前,将诗作高声诵读一遍,然后悬挂于旁边的木架之上。
诗作一出,现场先是短暂的寂静,随即响起低低的惊叹声。
这短短二十个字,将风的无形力量与四季变化描绘得生动传神,对仗工整,意境深远,确是一首绝佳的咏物五绝。
见状。
马天赐和冯忠面面相觑,眼神中充满了不屑。
侯语堂和公孙天纵也皱起了眉头,对于苏墨能顷刻成诗感到十分震惊。
“过江千尺浪,入竹万竿斜!”
“这可真是难得的好句啊,全诗二十字,通篇无一风字,却处处透出风的灵动,好诗!”
在场的其他诗家才子全都对这首风给出了很高的评奖。
苏墨此刻完全不去理会其他,转而走到第二张纸面前,淡然道:
“诸位可曾听到这蝉鸣?其声清越,居高而传远。”
“我这第二首,便咏《蝉》。”
说罢,他再次挥毫:
《蝉》
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
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
书童再次诵读悬挂。
此诗一出,刘天衣的眼睛顿时亮了。
“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以蝉喻人,品格自见,不依附,不谄媚,自有声名远播之因。”
“此诗格调高洁,已得咏物诗之精髓。”
苏墨笔不停歇,抬头看了看依旧有些炎热的夏日傍晚,继续道:
“如今盛夏炎炎,暑气未消,我这第三首,便写一写这夏日小池。”
《小池》
泉眼无声惜细流,树荫照水爱晴柔。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这第三首诗写成,本来还窸窸窣窣的人群,全都静止了。
现场所有的目光无一例外,全部聚集在了苏墨的笔尖上。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多么趣味横生?如此诗趣,如此佳句,今日当真诗开眼了。”
苏墨写罢,不做一丝停留。
抬头望向西边天际,夕阳正缓缓沉入地平线。
他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感慨,提笔道:
“时下日薄西山,不由想起前日游原之遇,心中偶有所感,便写下这第四首。”
《乐游原》
向晚意不适,驱车登古原。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这下,不光是在场的一众才子不淡定了,围观着久久不愿离去的百姓们也都动容了。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短短十字,仿若照出千古怅惘愁绪……”
而刘天衣也当即坐不住了,快步走到书案前,拿起苏墨刚刚写就的几首诗,反复品鉴。
“只一句只是近黄昏,便道尽人间多少无奈与眷恋,多少愁绪与感慨啊。”
“于此诗来看,这苏相公之才,远高于我,远高于我!”
马天赐看着苏墨几乎是不假思索,一首接一首地抛出这等质量的绝句,整个人都懵了。
他自负神童,五岁能诗,但也需要苦思冥想,反复推敲。
像苏墨这样信手拈来,首首经典的场面,他别说见过,连想都不敢想。
这……这还是人吗?
苏墨却仿佛没有看到众人的震惊,他伸手指向清水河畔那些楼馆窗口探出的、密密麻麻的人头,笑道:
“见此万人空巷、争睹盛况之景,不由心生感慨,这第五首,江楼感旧。”
《江楼感旧》
独上江楼思渺然,月光如水水如天。
同来望月人何处?风景依稀似去年。
现场的百姓们已经看得目瞪口呆了起来,其中还有不少人已经开始掰着指头数起苏墨已经写了多少诗。
一旁的魏灵儿看着苏墨,更是震惊到没边。
接着,苏墨又指向岸边那些在晚风中摇曳生姿的各式花卉:
“眼前这定南府清水河畔,风景如画,百花争艳,宛若天成,我便再作一首《画》!”
《画》
远看山有色,近听水无声。
春去花还在,人来鸟不惊。
至此,苏墨已然完成了六首诗!时间才过去不到半柱香!
知府侯语堂、同知郑桥、通判孙立人等官员,早已收起了之前的轻视和看戏心态,一个个面露惊容,相互交换着难以置信的眼神。
学政崔文彦捻须的手停在半空,目光深邃地看着苏墨,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方才还在想着能借机让苏墨出丑的高通,一脸的难受。
青云书院山长周其玉一边连连点头,一边低声对身旁的李青山道:
“陛下将此子点为白衣博士,足见陛下慧眼识珠啊,此子之才,如浩浩江河,简直深不可测。”
而李青山看着气定神闲的苏墨,以及苏墨一口气写下的数篇佳作。
激动得老脸通红,之前所有的担忧都化作了虚无。
接着,只见苏墨提起手中那支蘸饱了墨的笔,看了看,继而微微一笑:
“再看我手中这支笔,墨迹犹存,不由想起去年冬日,于寒窗之下,梅花伴读的情景。”
“这第七首,便写《墨梅》。”
《墨梅》
我家洗砚池头树,朵朵花开淡墨痕。
不要人夸颜色好,只留清气满乾坤。
一直静静观瞧的江南才女娜兰韵,听到此诗,娇躯微微一颤,看向苏墨的目光中,欣赏之色几乎要满溢出来。
这苏墨,不仅诗才惊世,其品性志向,竟也如此高洁脱俗。
苏墨写罢,闭上眼睛,似乎在酝酿情绪,片刻后,眼角竟真的强行挤出了一滴泪水。
他睁开眼,目光扫过在场许多明显是游学在外的年轻士子,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沙哑与感伤:
“想在场诸位才俊,大多自幼离家,负笈游学,与父母亲人相隔千里。”
“此情此景,使我不得不作下这第八首,《游子吟》。”
说罢,他饱含深情,笔锋带着颤意,写下:
《游子吟》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一口气下来,苏墨长吁短叹,没有感情,全是技巧。
但这一番操作,还是看得现场不少人红了眼眶。
“呜……”
来自江南的才子柳如风,竟然第一个忍不住,当场哽咽出声,泪流满面。
“想起某离家求学时,母亲与我不停叮嘱,如今面对苏相公这首诗,心中酸楚与思念不由自主。”
不仅是他,许多离家的学子都红了眼眶。
甚至有些人孝到哽咽不止,狠狠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