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雨苒这才后知后觉:妈妈住院这么久,她确实没来看过,连个电话都没打。是有点过分了。
方雨苒的肩膀垮了下来,低着头,没敢反驳。
柳如烟见她这副“认怂”的样子,火气更旺了:“你也知道愧对我?我被关在这破地方,天天挨电击、灌苦药,你关心过一句吗?我真是瞎了眼,养出你这么个没良心的!跟你姐一个样,都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她说着,抓起床头的拖鞋、叠好的病号服,劈头盖脸往方雨苒身上砸。拖鞋砸在胳膊上有点疼,可方雨苒没躲——毕竟是她理亏。
可柳如烟砸完东西还不解气,光着脚冲过来,攥着拳头就往方雨苒身上捶。这下方雨苒忍不住了:砸东西不疼,拳头捶在背上是真疼!更要紧的是,她还指望这张脸找个好婆家呢,要是被打坏了怎么办?
“妈!别打了!”方雨苒往后退了一步,伸手攥住柳如烟的手腕,语气里满是忍耐,“砸也砸了,骂也骂了,还不够吗?你以前可是海市首富夫人,这么撒泼,跟疯婆子有啥区别?”
柳如烟的拳头顿在半空,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海市首富夫人”——这五个字她都快忘了。以前她出门有司机、进门有佣人,现在却被关在精神病院,连明天会不会变白痴都不知道。
她颓颓地抽回手,转身坐回病床,声音发哑:“哪有被关在精神病院的首富夫人?再过几天,我就要被方城那小畜生弄成白痴了,更配不上这头衔。”
她瞥了眼方雨苒,没指望这丫头能帮她——方雨苒没那本事。
“你既然不关心我,来这儿干啥?”柳如烟的语气冷得像冰。
方雨苒见妈妈终于平静了,赶紧把憋了一路的话说出来,眼里满是期待:“妈,爸爸跟方城说……说您想杀方城。我不信,您肯定不会这么做的对不对?他们是骗我的吧?”
柳如烟听到这话,脸色“唰”地变了,僵硬得像块石板,眼神里满是被戳穿的恼羞成怒,猛地瞪向方雨苒,声音又尖又利:“怎么?方雨苒,你也是来瞧我笑话的?笑我这个当妈的,被亲儿子关在精神病院就算了,连杀他都杀不成?!”
方雨苒的耳朵像被雷劈了似的,整个人都僵在原地,眼睛瞪得溜圆,满是惶恐和不敢置信,嘴里喃喃着:“妈……您说什么呢?方城可是您亲儿子啊!您怎么会想杀他?您是在跟我开玩笑对不对?”
一听到“方城”两个字,柳如烟的火气瞬间就炸了,猛地从病床上跳起来,脸涨得通红,指着方雨苒的鼻子怒斥:“亲儿子?!有把亲妈关在精神病院,天天用电击折磨的亲儿子吗?方城这么对我,他哪把我当妈了?!”
“他都敢忤逆不孝,我为什么不能杀他?这种白眼狼,留着过年吗?!”
“还有你!方雨苒,你以为你比方城好多少?你也是个没良心的!你也忤逆我!你也该死!都去死!”
她骂着方城,目光扫到方雨苒那副震惊的样子,火气更旺,连带着把气撒到女儿身上,口不择言地喊出了“让方雨苒死”的话。话一出口,柳如烟自己都愣了一下,眼神闪过一丝慌乱。
可方雨苒已经被这句话钉在了原地,眼泪“唰”地就下来了,顺着脸颊往下淌,砸在衣襟上。她看着柳如烟,眼神里不只是惶恐和悲伤,还有彻骨的失望:“妈……您真的想让我死吗?我可是您亲闺女,方城是您亲儿子啊!您怎么能这么狠心?您可是我们的妈妈啊!”
最后几个字,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里满是撕心裂肺的痛。
柳如烟其实没想真让方雨苒死,可看到方雨苒这副“跟方城站一边”的样子,怒火又压过了理智,梗着脖子喊道:“对!你们都该去死!方城关押生母、残忍折磨;你视而不见、不管我死活!你们都不配活着!”
方雨苒捂着嘴,哭声堵在喉咙里,像被掐住了似的,最后腿一软,瘫坐在地上,眼神茫然又痛苦:“妈,我本来信您不会杀方城的……我跟方城说好了,只要您没这心思,他就不做那个手术。我今天兴冲冲来,就是想帮您……结果您不仅想杀方城,还想杀我……”
“你不是我妈!我妈不会这么残忍!我妈不会想杀我的!你不是!”
她说着,猛地爬起来,眼神发直,嘴里反复念叨着“你不是我妈”,转身就往病房外跑,像在逃离什么洪水猛兽。
柳如烟这才反应过来——方雨苒是来帮她的!她顿时慌了,手伸得老长,像要抓住什么,对着方雨苒的背影大喊:“雨苒!回来!妈刚才是气话!我没要杀你!我只恨方城!雨苒你快回来啊!”
可方雨苒的脑子早就嗡嗡作响,满耳朵都是“你也该死”,根本听不见她的呼喊,只顾着往精神病院外跑,只想离这个“疯了的妈妈”远一点。
柳如烟看着方雨苒的背影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走廊尽头,终于撑不住了,“扑通”瘫坐在地上,放声大哭。眼泪砸在冰冷的地板上,溅起小小的水花——她哭自己没拦住唯一还关心她的女儿,更哭自己马上要被切脑白叶、变成白痴的命。
病房门外,方东明从头到尾都没出声,就像个沉默的旁观者。他怎么也没想到,柳如烟竟然连方雨苒都想杀——就算是气话,能说出这种话,也说明她心里早有了这念头。
他看着病房里柳如烟哭得撕心裂肺的样子,心里连一丝怜悯都没有了。柳如烟早就不配当妈了。他转身,神色冷漠又失望,径直往精神病院外走——罢了,既然柳如烟这么不知悔改,甚至越来越疯,那就让方城做那个手术吧。他就当,以前那个跟他相爱、生儿育女的柳如烟,早就死了。
走在出院的路上,方东明的思绪不由自主飘回了过去——那时候他还年轻,柳如烟也还是个眼里有光的姑娘,纯真又漂亮,哪像现在这样,满肚子都是怨恨和疯狂。
方东明沿着精神病院门口的马路慢慢走,秋风卷着落叶扫过鞋尖,像在替他捡拾那些散落在回忆里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