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城捏着照片下楼。
柳如烟指尖捏着骨瓷茶杯，杯壁传来的热度烫得她发颤，却不及方城举着照片的手让她心颤。
她深吸口气，声音比寒冰水还凉。
“方城，别胡闹。”
“那是大学社团的合照，这种事不能开玩笑。”
方城把照片举到灯光下，盯着画面里柳如烟环在男人腰上的手，突然笑出声。
“大学社团拍照都这么亲密？”
“我在孤儿院时，小朋友拉手都会被老师打手心呢。”
柳如烟的后背猛地撞上沙发靠背，翡翠镯子硌得肩胛骨生疼。
她看见方东明的手指正慢慢蜷成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忙不迭地从香奈儿包里掏出支票簿：“这是答应你每个月的零花钱，现在就给你。”
“照片给我，快！”
“爸，您看柳阿姨多大气。”方城晃着支票，突然把照片塞进方东明手里，“人家用五万块就想买回青春回忆，划算啊。”
他退后两步，看着父亲绷紧的后颈，“不过我觉得，这照片至少值五十万——”
“不要！”
柳如烟的尖叫声炸开，她眼睁睁看着方东明展开照片，瞳孔骤缩成针尖状。
那个在她记忆里永远穿着白衬衫的男人，此刻正搂着她的腰，嘴角叼着半支钢笔，像把淬了冰的刀，划破了二十年的婚姻体面。
“他是谁？”方东明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照片在指间发出细碎的响。
柳如烟看见丈夫镜片上蒙着层白雾，那不是水汽，是即将爆发的怒火。
“东明，你听我说，那是我的大学同学。”她的声音轻得像游丝，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的翡翠镯子
“你别多想。”
“结婚之后我没再见过他……”
方东明的指节捏得泛白，照片边角在掌心硌出红痕，却不及胸腔里翻涌的妒火灼人。他盯着柳如烟指尖摩挲翡翠杯沿的动作，突然暴喝一声：“大学同学？！”声音震得水晶吊灯轻晃，“你当老子瞎？！”
柳如烟的茶匙在杯里搅出细碎漩涡，热气氤氲中她抬眼，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不然呢？”茶汤顺着瓷勺边缘滴落，在桌布上晕开浅黄的渍，“难不成你希望我大学四年都跟修女似的？”
“放你妈的狗屁！”方东明的拳头砸在茶几上，骨瓷糖罐跳起来又摔下，“哪个正经同学会勾肩搭腰？！”他突然逼近，西装袖口蹭翻了柳如烟的蕾丝手帕，“你当我没见过世面？！”
柳如烟不慌不忙地捡起手帕，指尖划过照片上男人的白衬衫领口：“您在港大时，不也和英文系的周小姐好过？”她忽然笑了，笑得眼尾细纹都舒展开，“怎么，只许州官放火？”
方东明的喉结重重滚动，二十年前的香水味突然在记忆里炸开。
“那能一样？！”他扯松领带，露出喉结上的红痕，“男人在外面逢场作戏是本事，女人——”
“女人就该三从四德？”柳如烟突然放下茶杯，杯底磕在桌沿发出脆响，“方东明，你对着镜子看看自己，像个闹脾气的市井泼妇。”
她理了理真丝裙角，“以为自己多好？”
方东明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指甲缝里还卡着照片的纸屑。
“你是不是又跟他见过面？”话出口时，他听见自己声音在发抖。
柳如烟的茶杯盖“当啷”掉进茶盏，溅起的热茶烫到指尖也浑然不觉。
“是又怎样？”她扯了扯耳垂上的钻石耳钉，“你以为我嫁给你，是图你会打高尔夫还是会说英文？”
“贱人！”方东明的怒吼盖过了她的话，他猛地扑过去，揪住柳如烟的长发往后拽，珍珠发卡在撕扯中崩飞。
柳如烟的后背撞在沙发扶手上，雕花木质硌得肩胛骨生疼。她看着方东明扬起的拳头，突然觉得这张保养得宜的脸比方城的刀更可怕——那是被权力和控制欲扭曲的狰狞。
“人家送我的翡翠镯子，比你买的成色好十倍。”她偏头躲过揍来的拳头，发丝间露出红肿的耳后，“还有这幅唐伯虎真迹——”
方东明的拳头终于落下，砸在她肩头的翡翠吊坠上，裂纹从吊坠中心蔓延开来，像极了他们婚姻里的裂痕。
“嘿！方东明，您这拳法比拳击教练还专业！”他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正播放着现场录像，“要不我发家族群里，让亲戚们见识下您的家暴美学？”
方东明的拳头猛地顿在半空，指甲几乎掐进柳如烟的锁骨。
“方城，把录像删了！”
“删可以，”方城晃了晃手机，指尖划过相册里的地契照片，“不过刚才说好的五十万零——”
他忽然瞥见柳如烟掉落的翡翠镯子，眼睛一亮，“再加那幅唐伯虎真迹，我保证连云盘备份都删干净。”
“你——”柳如烟的怒吼被方东明的巴掌打断，她的头重重撞在沙发靠垫上，耳垂的钻石耳钉划出血痕。
方城却笑得更欢了，掏出小本本记下：“家暴现场目击者证词，换青花瓷摆件一个。”
“打架造成心理伤害，换玉扳指一枚。”
“受到言语攻击，换发廊鼻烟壶一个。”
“……”
“小畜生！”方东明转身时，方城已经蹦到茶几上，举着柳如烟的爱马仕包往里面塞地契：“爸，您继续打，我帮柳阿姨清点嫁妆。”
他晃了晃刚找到的珠宝鉴定书。
“这串珍珠项链抵十万，算友情价。”
“这个金猪，抵二十万。”
“这个钻戒……算了，不值钱，你自己留着玩。”
方东明的脸彻底青了，他踉跄着扑向方城，却被后者灵活地闪过，反而撞翻了柳如烟的香薰炉，精油泼在地毯上，燃起小小的火苗。
方城趁机把地上的金猪塞进裤兜，冲着火苗吹了声口哨：“爸，您再闹下去，消防队该来了——到时候记者可分不清是家暴还是失火。”
柳如烟看着丈夫扶着沙发喘气，突然发现方城正蹲在她面前，指尖划过她脸上的淤青：“柳阿姨，您这伤去医院缝针的话，记得开个发 票——”
他忽然咧嘴一笑，“下个月零花钱要另算，毕竟我今天受了这么大惊吓。”
雕花铁门在身后“砰”地关上，方城的口哨声混着法拉利的轰鸣远去。
方东明却管不了那么多，这顶突然省出来的绿帽子让他骤然暴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