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东明和柳如烟看着方城将水果刀随手丢在茶几上，刀刃磕在玻璃表面发出细碎的响，两人悬在嗓子眼的心跳这才敢慢慢落回胸腔。
柳如烟指尖还在发抖，刚才方城用刀刃划王珊珊大腿时的寒光，此刻仍在她视网膜上晃得发虚，连说话声都比平时轻了八度：“快、快吃饭吧，李妈炖的汤该凉了。”
四人在餐桌前坐定，骨瓷汤勺碰着碗沿发出细碎的响。
方城突然搁下筷子，油光发亮的嘴角还沾着松鼠桂鱼的酱汁：“方东明，你忘了叫我来干什么？”
“别废话，尾款拿来！”方城直接伸手。
“咳，那个……”方东明的汤匙在汤碗里搅出漩涡，目光躲躲闪闪，“最近公司周转紧，再缓些日子——”
“没钱？”
方城斜倚在餐椅上，油光发亮的筷子敲着瓷盘，“上周您刚换了辆限量版宾利，车库里的雪茄柜比我在孤儿院的房间还大——”
“现在跟我哭穷，合适吗？”
方东明的手指在汤勺把上掐出红印，看着儿子夹起块松鼠桂鱼，酱汁顺着鱼肉滴在定制衬衫上，却连眉头都不敢皱：“公司最近在谈海外项目，资金暂时 ——”
“暂时冻结在您瑞士的账户里？” 方城突然打断，筷子 “当啷” 摔在瓷盘上。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上个月在傲门输了三千万，还是用柳阿姨的翡翠镯子做的抵押。” 他忽然凑近，盯着方东明 镜片后躲闪的目光，“怎么，现在想让我这个孽障来填窟窿？”
“如意软盘敲的也太响了点吧？”
餐厅里的空气骤然凝固。
柳如烟的后背绷得笔直，听见方城把 “孽障” 二字咬得格外清晰。
这是方东明平时骂方城的话，此刻从方城嘴里说出来，像把淬了冰的刀，刀刀正对着方东明。
“小城，话不能这么说……” 方东明的领带突然松了松，露出喉结上的红痕，“爸爸不是那个意思 ——”
“那是哪个意思？” 方城敲了敲柳如烟面前的鎏金餐盘，“柳阿姨衣帽间的爱马仕包能堆成山，抽屉里的名表比瑞士钟表店还全，现在跟我哭没钱？” 他忽然指向柳如烟腕间的翡翠镯子，“就这镯子，够孤儿院的孩子吃十年饱饭。”
柳如烟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不敢接话。
她清楚方城说的都是事实，更清楚他此刻盯着自己的眼神，和刚才用刀划王珊珊时一样，带着令人发寒的精准。
方城太知道该往哪捅，才能让他们最疼。
“罢了，” 方城突然靠回椅背，勾着唇角笑，“您没钱，柳阿姨有啊。” 他扫过柳如烟煞白的脸，“西郊的三块地皮，城南的古董仓库，还有您压在床垫下的那叠珠宝鉴定书 ——”
柳如烟的心跳漏了半拍。
那些藏在卧室保险柜里的私房钱，是她瞒着方东明攒了十年的底气，此刻却被方城像掀底牌般抖落，后背顿时沁出冷汗。
“你、你小孩子家家的，管这些做什么……”
“管什么？”方城突然起身，餐椅在地面拖出刺耳的响，“您口口声声说方家对不起王家，现在让您拿点珠宝抵联姻的面子钱，就舍不得了？”
他绕到柳如烟身后，指尖划过她的钻石耳钉，“还是说，您根本没把我爸的难处放在眼里？”
“不是夫妻情深？就这么深？”
“方东明，看来你还是短啊，连点真情都捅不出来。”
“你！”方东明瞬间无语。
柳如烟的手指在桌布上绞出褶皱，盯着方城夹菜的筷子尖，声音像浸了水的棉线：“那些钱…… 是给小振的启动资金，还有莉莉的嫁妆……” 她偷瞄方东明铁青的脸色，突然拔高声音，“再说公司周转不过来是常事，哪能动不动就卖地皮 ——”
“留着给方振？” 方城突然笑了，夹着糖醋排骨的筷子悬在半空，酱汁滴在柳如烟精心刺绣的桌布上，“去年他把您的翡翠镯子拿去典当行换赌资时，您怎么没说这是留给家人的？”
他忽然放下筷子，指尖敲了敲柳如烟腕间的玉镯，“还是说，您更心疼那些古董瓷器，胜过心疼自己丈夫？”
柳如烟的后背猛地撞上椅背，翡翠镯子硌得肩胛骨发疼。
方东明的咳嗽声卡在喉咙里，她看见丈夫镜片上蒙着层白雾，知道他在等自己解释。
“我不是……” 她的声音发颤，“振兴，你知道我攒这些钱是为了这个家……”
“为了这个家？” 方城突然起身，餐椅在地面拖出刺耳的响，“您上个月在半岛酒店开了间总统套房，住了三天两夜，账单上的红酒钱够买辆奔驰。”
“救急用？救哪门子的急？柳如烟，你不是外面有人了吧？”
柳如烟的呼吸骤然一滞。。
“罢了，” 方城忽然冷笑，“您不愿帮我方东明，无非是嫌他老了，嫌方家快垮了，想留着钱给自己找退路。”
“反正你还年轻，到时候方家一倒，你拿着那些钱另起炉灶，也能风光一辈子。”
柳如烟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再让方城说下去，她底 裤都得被扒光不可！
“我给。”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地契在卧室衣柜第三层抽屉，密码是……”
“好，地皮抵一半，珠宝抵另一半，” 方城敲了敲餐桌，“剩下的，就拿您床头那幅唐伯虎真迹充数。”
话没说完，方城已经大步流星往楼上走，皮鞋跟敲在台阶上，像催命的鼓点。
没多时。
“柳阿姨，您藏得挺深啊。”方城的声音从卧室传来，带着刻意的拖腔，“除了地契，还有这个——”
当那张泛黄的照片甩在餐桌上时，柳如烟只觉得眼前一黑。
照片里的自己穿着露背礼服，正勾着初恋情人的脖子，耳垂上的翡翠耳钉与此刻戴的分毫不差。
“原来您不光囤地皮，还囤旧男人？”方城似笑非笑地晃着照片，“方东明要是知道，您结婚二十年还留着前男友的纪念品……”
柳如烟猛地扑过去抢照片，膝盖撞在桌角也不觉得疼：“你、你胡说！这是……”她忽然看见方东明阴沉的脸色，声音顿时咽回喉咙——照片背后的日期，分明是她与方东明结婚后的第三年。
餐厅里静得能听见吊灯水晶坠子轻碰的响。
方城慢悠悠地擦着手：“柳阿姨放心，我对您的风流韵事没兴趣。”他指了指摊开的地契，“赶紧签字。”
“好、好……”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棉花，“都按你说的办。”
但让柳如烟没想到的是，她前脚刚签完字。
“老方，” 方城突然转头，眼里泛着古怪的光，“你帽子该换了，绿得跟圣诞树似的。”
“该说不该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