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顿了几秒,池骋开口道:“孩子不是我的,她是个单亲妈妈。因为家里一直反对,我才会和你相亲。”
原来她连第三者都算不上,最多就算个掩护者。
许想感到眼窝微热,不知是这场雨带来的雾气太大,还是她的眼眶不自觉地潮湿了,让眼前的景象都看不清了。
“对不起,许想。”池骋又开口道。
许想不断地对自己说没关系,不过是分手嘛。反正重启之前也分手了。只不过是第二次的分手而已。
她努力保持冷静,这时候哭就没意思了,她不想做个没意思的人。
“我先走了,许想。她在等我。这段感情,我真的很对不起。”
话落,池骋就要冲进雨中,许想忽然拉住他的手臂,她眸光不动,咬了咬牙,目光坦荡道:“你没必要说对不起。”
池骋惊诧地看着她,只见她不急不缓道:“其实我早就不喜欢你了。你大我那么多岁,长得也不见多么帅气,生活也那么无趣,我们本来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们就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了。”
许想这么一说,池骋眼里漫上了几分怒气,也顾不得本该有的绅士风度,冷笑了声:“许想,你好好想想你在剧场做配角做了多少年了?谁会愿意和一个一个透明人在一辈子呢?”
话都已经说绝了,池骋也不掩藏他对她的情绪,直接了当道:“许想,你那该死的仪式感只是在掩护你日复一日,可有可无像是个复读机的存在。”
原来啊,原来他一直是这么看待自己。
这才是他的心里话。
他们相处那么久,或许这句话才是他一直想对自己说的话。
好不容易才听到一句真话,她应该高兴。
她塞过手中的素色伞:“雨大,别太狼狈了。”
接下来,她只顾着迈着大步走在前头,也顾不上身后男人的反应。
沈皆宴讨厌下雨天,一到下雨天他的偏头痛就发作,不能开车。他的司机刚刚把车泊在他的跟前,他就看到了不远处在雨中萧条淋雨的许想。
他刚刚上车,司机准备启动轿车。他忽然喊了声道:“等一下。”
“怎么了,沈总?”司机小王问道。
沈皆宴侧眸看着雨中落寞的许想,忽然动了恻隐之心,对着小王道:“帮我做一件事。”
许想慢慢吞吞地走在路上,她已经顾不得脸上是雨还是泪,只觉得这一路愈发艰辛,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重启24岁的理由了。
如果一切都会按照既定的剧本在进行,那么她重新经历一次24岁是不是毫无意义了。
“许想,你等等——”
许想骤然回身,发现面前站着的人是沈皆宴私人司机小王。他递过了手中的一把伞道:“我正好多了一把伞。”
许想有点意外,还没伸手接伞,司机小王继续道:“拿着吧,雨太大了。”
“可是——”
“快拿着,我要是太晚回去得被沈总骂了。”
“谢谢你,小王。”许想朝着他鞠了躬,打开了那把黑色的雨伞。
目送着许想渐行渐远,小王回到驾驶位时,对身后的沈皆宴毕恭毕敬地问道:“沈总,明明是你让我给许想伞的。为什么非得说是我给她的呢?”
沈皆宴侧头看着车窗外纤瘦的女生,淡淡吐字道:“我只是觉得淋雨的她有点丑。”
“有点丑?”小王挠了挠头,实在没有领悟沈皆宴话里的意思。
许想把自己关在家里好几天,直到斐由美来家里找她。
她披着凌乱的头发,像个行尸走肉般懒洋洋地打开门,看着眼前的闺蜜,目光无焦距:“由美,你就别烦我了,让我静静成吗?”
斐由美冷冷地瞪了许想一眼,熟门熟路地搁下高跟鞋,趿着拖鞋直接进门。
许想揉了揉头发,半依靠在门栏上,不知道自己这位闺蜜要干什么。
斐由美先是打开冰箱,把过期的食物清理了,又塞进了手提袋里新买的食物和饮料。接着,她又去厨房忙活了一阵,很快就有袅袅粥香溢了出来。
许想蜷缩在了被窝里,斐由美不由分说地把窗帘拉开,阳光撒了进来,许想没法睡了,直接坐了起来,没好气地看着斐由美。
斐由美怀抱双臂,她长得好看,卷发齐肩,浑身上下带着御姐的气质,直截了当地问:“如果还有重启一次人生的机会,你还会这样吗?”
许想诧异地看着斐由美,心里有太多震动,却一时无言。
她重启了一次人生,却还是把这一年过的如此糟糕。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许想自己呆了一周,她开始觉得自己的重启是不是毫无意义,因为事情依旧照着最糟糕的地方进行着。
她经常环抱着双膝坐到深夜,直到外头门铃响起。
她看着视频电话外的人,有点意外。翟星远穿着一身黑衣,戴着黑帽,又戴着口罩,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生怕别人发现他。
但许想还是一眼认出了他。他们认识了那么多年,他的眼神,举止早就深刻地印在许想的脑海里。
许想慢悠悠地打开门,没好气地说:“你干嘛来这里,你可是大明星,要是被拍到了,怎么说的清?”
翟星远摘掉口罩,慢悠悠地靠在沙发上看着许想,说:“拍到就拍到,我都无所谓,你怕什么?”
“我怕……”许想欲言又止。
翟星远又笑了:“要是真拍到了,我就认了我们之间的关系。你就做我女朋友了。”
翟星远眼尾微挑,眼里带着几分不正经,唇弧勾了勾,更是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看。
许想吁了口气,随手砸了个抱枕给翟星远,问道:“你来这里到底干嘛?”
“你已经关在家里一周多了,该有的烦恼和情绪也该结束了。”翟星远斜唇又笑了笑,“现在换套衣服,带你去浪。”
“去哪里……”
翟星远神神秘秘,许想只好换了套衣服,跟着他出了门。此时夜色深深,高楼霓虹依旧未眠。这样的夜还是那么热闹。
他一路驱车到了双桥剧院的门口,许想眼里有几分惊讶,问道:“为什么带我来这里?我已经被解雇了。”
“既然如此更要好好告别啊。”翟星远耸耸肩道。
许想心里一阵莫名,如果告别的话为什么非得这个时间点呢。
翟星远不等许想反应,直接拉过她的手进了剧院,剧院黑洞洞的一片,她摸着墙边的开关,想要打开开关。不想此时剧院的灯光骤然亮起。
许想忽然大吃一惊,只见舞台被装饰了一番,T台正前方一个被花束装饰的大拱门,正中央摆着一个巨大的蛋糕,身边站着一群人都是剧院的一些演员,许想在剧院做了那么久,每个人的名字她都记在心上。
许想忽然有点感人,她喜欢的白玫瑰,紫色星黛露和来自WIND的生日蛋糕,这些点滴,翟星远都记得住。
“够仪式感了吧。”翟星远笑着看她。
许想差点深深地吸了口气,有些想哭道:“第一次听说被解雇也要仪式感的。”
“因为你是许想啊。”
是啊,因为她是许想。
从小到大,是母亲告诉她,人生很短暂,那些特别的日子一定要用心的记住。
夏天的第一根冰淇淋,冬天的第一份汤圆,10岁的生日,18岁的成人礼。每一个日子,母亲都在用心为她庆祝。
母亲去世后,她开始给自己过每一个重要的时刻,每一次的仪式感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喘息的时间。
前一刻她逃离时间逃离现实,用力地庆祝快乐,后一刻她又要像个勇士一般面对残酷的现实。
翟星远拉着许想上台,三层的粉色蛋糕,中间放着一个缀着珍珠的皇冠装饰品,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许想,我记得你说过,过了凌晨12点一切都可以重头开始,那些坏掉的事情就会消失。”
翟星远抬起手表看了看时间,说:“11点59分,刚刚好,吹蜡烛吧。”
许想奇怪地看着翟星远,身旁的男人又笑道:“下一分钟开始,许想,你就是崭新的自己。现在,迎接新的自己吧。”
许想吹灭了蜡烛,那一刻掌声响起。她知道是翟星远的原因,这些人才会半夜三更在这儿给她整个欢送仪式。
但那么一刻,她仿佛真的觉得,自己就要告别过去的自己。
那一夜,外头的月亮如银勾,洒下清辉,许想从剧场回家后,倒头就睡。
她梦见了一个奖杯,仿佛是透明水晶制成,晶莹剔透,最上面立着一双更加透亮的翅膀。
她伸手想抓那只奖杯,却狠狠地摔倒了。此时忽然天旋地转,她仿佛进入了另一个场景,她坐在一辆轿车的副驾驶位,怀中多了一只雪白的英短猫,它受了很重伤,“喵喵呜”地在苟延残喘。
那只猫仿佛就是沈皆宴的猫“双子”,她侧头问沈皆宴:“我们要去哪里?”
沈皆宴一直没有说话,他眉头紧锁,把轿车开的风驰电掣,她莫名感到心焦,却又不明白此时的状况。
二人急匆匆地把猫送进了宠物诊所,沈皆宴背影有几分憔悴,他就这样在在手术室的玻璃窗前站着,许想立在他的身旁,盯着那只白色的猫,它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宝蓝色像是深邃的夜空,可惜此时眼皮却不断耷拉下来,它不断地想睁开眼,使劲又使劲,最后却蔫蔫地倒在了白色的手术台上。
许想深深地吸了口气,她侧头看着沈皆宴,他深邃的眼里噙着盈盈水光,他哭了。
那是她没有见过的沈皆宴。
等到天光大亮,许想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还觉得心口一阵疼痛。
明明是个梦,却像是亲生经历过一般。
她暗暗倒了口凉气,还好梦里死了的猫不是自己的“黑猫警长”否则,她得多难过,她吁了口气,慢慢趿着拖鞋去了客厅,却发现客厅仿佛被人翻动过,抽屉和橱子被人打开过,散落的东西凌乱地堆在地上。她心头巨震,完全不记得昨天发生了什么。
她明明在剧院过完欢送仪式后,就被翟星远送回家后就睡着了,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根本记不得了。
她的屋子进了小偷,她急急忙忙给斐由美打了电话,语无伦次地说了一大堆,对方问道:“许想,你冷静一点,你好好想想,你丢了什么东西?”
丢了什么东西?
家里根本没什么贵重物品。
许想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尖声叫道:“猫,是猫。由美,我的黑猫警长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