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她知道这些照片不是合成的,是在重启的一年前,她和池骋在街头闲逛的时候被拍的。
那时候他们还没有分手。
重启之后,一切的一切都在提前,包括她和池骋的分手。
可是又是谁在重启前就拍下了这些照片,又是谁故意寄给了池骋现在的女朋友。
她梗了梗喉咙,抬头看向了池骋,努力保持淡定说:“这些照片不是我寄的,我没空也没理由做这些。我早就不爱你了,池骋。”
“那……”池骋欲言又止。
许想把照片塞给了池骋,义正言辞道:“其他,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有人想恶作剧吧。如果你需要让我向你现在的女朋友解释这一切,我可以帮你。”
话音落下,她就决绝转身朝着剧院走去。
那个人知道她重启前的所有事情,他在告诉她,她必须听从他的安排。
许想回到剧院,站在盥洗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对着自己说,她一定要抓住这个躲在背后的人。
而她要从哪里入手呢?
沈皆宴。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下午的演出结束,她见到沈皆宴一人往剧院门外去,沈皆宴很少在这时候提早离开,她还没卸妆就跟了出去。
她也不懂为什么忽然要跟踪沈皆宴,重启的这一年,她更加相信直觉这个东西。直觉让她觉得沈皆宴这个时候离开剧院是有别的原因。
眼见沈皆宴黑色的跑车从停车场出来,许想连忙让司机紧跟着沈皆宴。沈皆宴的车越开越偏僻,但周围的景色却让她愈发感到熟悉,沈皆宴开车去的地方竟然是宁正墓地。
许想的父亲和母亲也安葬在此地。
许想下了车,看到了沈皆宴的黑色跑车停在了山下。沈皆宴捧着一束花上了山,许想紧跟其后。
这条路越发熟悉,许想的好奇心愈来愈大,路越走越偏僻,为了不让沈皆宴察觉到她的存在,她故意放慢了脚步和沈皆宴保持在两米以上的距离。
最后,沈皆宴在两座墓碑前停下步伐,许想瞪圆了双眼,难以置信。
那两座相互靠着的墓碑是许泽道和于珍珍。
可是——
许想还来不及反应。身后忽然传来簌簌的树叶声。许想骤然回身,果然看到一个黑色的人影,还是那个男人!
一直躲在暗处跟着她的男人。
这一次,她不能让他给跑了。许想骤然回身,朝着那个黑衣人逃跑的地方急急追去。
每一次的跟踪又每一次的逃脱,这个神秘的男人到底想干嘛?
这个男人又和父亲创作的剧本《月翅女巫》到底有什么关系?
周遭峭壁陡立,云梯高耸,她费尽地往上爬,直到到了一个小块矮坡上,她停住步伐喘了喘气。她的前面已经没有阶梯,只有一个瀑布,边上是一陡峭小路,没有栏杆,下面是万丈深渊,。
她缓缓扶着石头,借力往上爬,越来越费尽,可是想要放弃已然没有了退路。
只能鼓起劲继续往上爬,眼见前方有个平台的地方,她仿佛看到了曙光。
她忽然心头一着急,心里只想早点到达山顶,右脚找到借力的点,左脚就急急地往上登,可她的右脚还没踩稳,整个人就迅速地往下滑。
下坠的过程,她趁乱紧紧着一块凸起的岩石,心想这次死定了,但脚下已经没有地方可以落脚。
她咬紧牙关,对着自己说不能松手,溢出的热汗滴滴答答地往下落。
她害怕极了,心里想着也许自己就要摔下去了。
好不容易重启了人生,就这么死了,她很不甘心。
“抓住我的手。”
许想猛然抬头一看,站在坡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沈皆宴,他眉头紧蹙,双眸深深,微微向她颔首,仿佛让她相信自己。
他朝她伸出了右手,又重复了一遍:“抓住我的手。”
许想不知道自己脸上是汗还是泪,乱糟糟地把她的头发黏在了一起,她的视线也变得模糊,有些看不清沈皆宴的表情,只是他的声音太过坚定和沉稳,让她相信,只要有他在,她就一定可以活下来。
她缓缓地伸出左手,沈皆宴紧紧地握住了她的左手。她很害怕,害怕地发不出声音,只知道山上的那个男人冷静道:“许想,你不会有事的,现在,你听我的指挥。你的右脚徐徐往上移动,那里有一块凸出的石头,可以当做你借力的点。”
许想咬着牙,右脚慢慢往上移,终于找到了沈皆宴所说的那块石头。
“现在我数一、二、三。等我数到三的时候,你和我一起使劲。”沈皆宴一字一顿道。
许想感到全身在激烈地颤抖:“我不行……”
“不要回头看。你行,你一定行的,许想。”沈皆宴口吻笃定,眸光灼灼。
许想哑着声音,拼命喘气:“我害怕,我真的不行……”
“你想这么死了吗?”沈皆宴又问道。
许想仰头看向沈皆宴,视线已经开始模糊,沈皆宴继续笃定道:“你不是告诉我你要站在台上演月翅女巫吗?你要是这么死了,你就永远失去了这个机会了。”
“我不可以……”许想咬着牙,她真的没有劲了。
沈皆宴冷冰冰地笑了一声:“那我要松手了。”
他不是开玩笑,他确实在松开许想的手,而许想更加用劲地抓住他。
“你不是要放弃了?”沈皆宴又问道。
她仰头看着沈皆宴,他面不改色地说:“我数到三,如果你想活就抓紧我的手使劲往上爬,如果你不想活,请你立即松开我的手。”
沈皆宴给了她两条路,活还是死。如果要活着,她就该相信这个男人。
“现在开始,我们一起数。”
“一”
“二”
“三”
许想咬紧牙关,使劲全力,原来在生死面前,人类可以变得那么顽强和那么充满力量。
她用力往上爬,而沈皆宴紧紧拽着她往上。很快许想就爬到了平地上。她坐在地上,往山底下一看,依然惊魂未定。
沈皆宴俯身下来,问道:“你没事吧?”
谁想许想忽然伸出双手搭在了他的脖颈,大声啜泣了起来:“我好害怕刚刚就这么死了……”
“你没死。”沈皆宴的声音依旧如薄冰般淡冷。
“我知道我没死,万一你不能把我拉上来的话……”许想设想过很多结果,这时有点语无伦次了起来。
沈皆宴的眼底沉沉,口吻坚定:“没有万一。”
许想抬眸看着沈皆宴,心里还有些惊魂不定,她不知道沈皆宴为什么能这么肯定。
“当我抓住你的手之时,我就已经要确保赢的概率。”沈皆宴脸色淡冷地回道。
“赢的概率?”许想有点气恼,“所以救我的那瞬间,你已经精密地计算了我活下去的概率了吗?”
沈皆宴的表情依旧冷峻无情,他不再回答许想的话,问道:“你为什么跟踪我?”
“我……”许想竟然有些语塞,转了转眼睛,又道:“那你呢,你刚刚干嘛来我爸妈的坟前祭拜呢?”
沈皆宴淡勾唇弧,理了理衬衫上的尘埃,又说:“我有必要向你汇报我的情况吗?”
也对,沈皆宴怎么可能坦白地跟她说情况。
“走得动吗?”沈皆宴问道。
许想逞强地说:“走得动。”
她慢吞吞地往前移动,而沈皆宴迈着长步走在前方。坟地上阴风阵阵,许想的双膝疼的厉害,这时,每走一步,都是煎熬。
见沈皆宴已经走了老远,许想干脆放弃喊他,在路边找了块大石头想休息一会儿,再下山。
此时,夕阳西下,山边的云彩变化着各种形状,而红色的余晖渐渐染红了山头和树枝,凉风袭来,许想终于感受到了几分轻松,她徐徐卷起牛仔裤裤脚,发现两个膝盖都受了伤,她今天走的急,穿的是一条破洞七分牛仔裤,破洞的地方正好是左脚的膝盖,因此左脚的膝盖伤的更加严重,粘稠的血迹还杂着石头渣子。她咬紧牙,准备从身旁的包里找张湿巾先清理一下。
“我来吧——”
许想刚仰起头,只见沈皆宴在她跟前半屈着一边膝盖,找出了一张纸巾,又打开了一瓶矿泉水,帮着许想清理膝盖上的沙子和碎石。
许想咬着牙,看着细细帮着他清理伤口的男人,他的五官立体分明,眉眼干净,却有几分凉薄。
这个男人,他或许有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许想很想知道。有那么一刻,她甚至觉得,在重启前的那一年,她和他之间一定发生了很多很多事情,但她已经失去了这部分的记忆。
“疼?”沈皆宴忽然抬头看向了她。
许想摇摇头,说:“其实不怎么疼。”
“就是……我可能走不快了,沈总你先下山吧。我等等下山。”
沈皆宴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眼看向了许想说:“天就要黑了。如果你大晚上还不下山,有百分之八十的概率会被山上的野兽吃了。”
许想怔怔地看着沈皆宴,弱弱地问道:“那百分之二十呢?”
“百分之二十?”沈皆宴显然没想到许想居然会追问这个问题。
他的薄唇慢慢吐字,气定神闲道:“百分之二十的概率被这山里的不同种类,不同形态的虫子咬吧。”
许想情不自禁地被沈皆宴的话逗乐,噗嗤地笑了一声。沈皆宴还是保持着原有的渊然淡冷。
“我背你。”沈皆宴薄唇淡淡吐出三个字。
许想忙不迭地摆摆手,拒绝道:“那怎么好意思啊,怎么能让沈总背我……”
她的话未毕,沈皆宴已经在她跟前蹲了下来,留了个挺直的背脊给她,一字一顿道:“我不太喜欢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