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想滚了滚喉咙，半晌才点点头，“嗯”了一声。
“谢谢你，救了我。”沈皆宴勾了勾唇看着她在笑，如果2021年没有重启，他应该会在那场意外中死去吧。
他同许想在便利店门口分开，他上了车却许久没有启动轿车，天空忽然飘起了零星小雨，他感觉到头晕目眩，眼前一片模糊，他逞强地驾着车，一路在雨中狂飙，急速转弯，眼看驶离路线，来不及刹车，最后“轰”的一声，轿车直直地撞到了行道树上。
几分钟后，交警赶到现场，幸运的是，沈皆宴只是撞到了人行道上的杨树上并未撞上行人。沈皆宴也只是头上一点点擦伤，保险公司帮忙把他的车送往了修理厂，他一人去医院清理了一下伤口。
等从医院出来，外头的雨越下越大，他看着雨幕，头疼的厉害。眼前的景色忽然激烈地晃动，他想起了12岁，想起了魔术师的那个木箱，想起了一个女孩牵着他的手一直跑一直跑最后逃出了游乐场，还想起了福利院的那场爆炸案，想起了双子廊大厦的烟火秀。
所有的记忆排山倒海地袭来，他的脑海里像是有无数的信息拼命地在输入。他终于承受不住，重重地倒地。
“先生，你好吗？”
“先生，先生，快去喊医生……”
不知昏睡了多久，沈皆宴才缓缓地睁开眼，他首先引入眼帘的是程正涵的五官，沈皆宴伸出右手推开了他的脸，无力地问道：“你干嘛？吓我一跳。”
程正涵笑了笑，坐在病房旁，从果篮里取出了一个苹果削了起来，边削边道：“阿宴，你既然头疼，就打电话就叫我去接你啊。干嘛非得自己开车。”
“我没事。”沈皆宴淡淡回道。
“真没事？”程正涵探究地问道。
沈皆宴微微颔首，程正涵把手中的苹果地给他问道：“要不吃个苹果吧？”
“不吃。”
“真不吃？”
“你怎么废话那么多！”沈皆宴不自觉地抬高声调。
恰在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了，来的人是许想，正好看到程正涵把苹果往沈皆宴嘴里塞。许想尴尬地笑了笑道：“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没有没有，你们聊。”
程正涵咬了口苹果，慢悠悠地离开了病房，病房忽然安静了下来，许想把带的水果放在了病床旁的矮桌上，低声问道：“阿宴，昨天我说的话是不是让你感到很震动……”
“嗯——”
“你是不是因为我的话，才会发生车祸？”
沈皆宴看着许想，忽然勾唇，淡淡笑了笑：“想想，我想起了很多事。”
“你……你想起重启前的记忆了？”许想小心翼翼地问道。
沈皆宴默默点点头，许想垂着眼眸，她忽然低声道：“阿宴。你知道吗？现在我觉得时间没有尽头，我甚至看不到以后。我害怕时间把我们困在了2021年，你知道这一刻我想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沈皆宴又问道。
许想温热的指尖覆盖着沈皆宴的手腕，她缓缓道：“我怕无法来到新的一年。”
一年又一年，我们曾经那么害怕时间稍纵即逝，可此时的许想却希望不要在被困在静止的时间，困在循环的时光中，她想往前走，想要新的光阴，想要看看2022年，想和爱的人奔赴崭新的人生。
沈皆宴却忽然笑了笑，他伸手揉了揉许想的头发，笑了笑道：“不会的，我们一定会跨过旧的时光，来到新的一年。”
“好。”许想用力地点点头。
许想感觉到眼眶里有些滚烫的泪在打转，她撇开脸，不想让沈皆宴看到她眼中的泪，讷讷道：“阿宴，那你先休息，我先回家吧。”
谁想她刚刚起身，却又被身旁的男人拽回了原位。他早就看到她眼中盈盈的泪光，徐徐揩去她眼睛周围眼泪：“我帮你。”
她猛地抬头看向沈皆宴，只见他目光不动，唇畔蔓延着轻轻的笑意。她想他的意思是他想为她揩去眼泪。
只听那个男人的声音低沉温润，道：“从前你救了我许多次，而未来我不想为你揩眼泪。”
“我们会遇到很多美好的事情，所以，你不要哭。”沈皆宴薄薄的唇角带着微笑的弧度。
他长得那么好看，稍微一笑，眉梢眼角却似乎都已沾染着耀眼的色彩，很难让人不心动。
她像是一个孩子乖乖听话，眼里闪着光，也牵了牵嘴角向他笑着。
***
斐由美回家后，想起程正涵郑重其事地对她说的“重启”她竟然真的去Google了这个词，明明一切都显得不可思议，但又觉得那个男人并没有撒谎。她忽然想起许想，似乎也告诉过她，她经历了两个24岁。
她请了几天假，在家睡了几天，昏昏沉沉地接到了程正涵的电话。她有些没耐心道：“程先生，你到底想干嘛？”
“你不是想找顾灼吗？”程正涵在听筒对面悠悠问道。
斐由美从床上坐起，端着声音问道：“你想说什么？”
“要不然，我们一起合作吧？指不定可以尽快地找到他。”
斐由美怀疑自己听错了，又重复地问了一句：“你说的是合作？”
“对。我在湾雨福利院等你。”程正涵声音平淡，不像是在开玩笑。
“几点。”
“现在。”
斐由美一路驾车赶到了湾雨福利院，此时日头正盛，斐由美刚刚泊好车，发现程正涵已经在福利院内的一幢办公楼下等她。
“斐小姐，我等了你一个小时了。”程正涵蹙蹙眉，抱怨道。
斐由美蹬着高跟鞋，轻松惬意地走到他跟前，不以为然地耸耸肩道：“我开车到这里至少半个小时。”
“那还有半个小时呢？”程正涵追问道。
斐由美轻轻牵了牵嘴角，波澜不惊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女孩子，化个妆，换身衣服都很长时间了。你没等过人吗？”
程正涵看着面前的女孩径直走在前面，心里虽然有怨言，但还是忍不住笑了一声。
他还真不知道，因为斐由美是第一个让他等的人。
“你该不会告诉我，顾灼在这个福利院住着吗？”斐由美疑惑道。
程正涵耸肩道，短短回道：“曾经。”
“曾经？”
程正涵并未解释她的疑惑，而是越过她，迈着脚步走上楼梯说：“斐小姐，请快点吧，今天是老院长退休的前一天，兴许你还能从她嘴里知道多一些关于顾灼的事情。”
斐由美忽然想到了什么，拦在了程正涵的面前道：“你说沈家失踪那个孩子曾经在福利院待过，这是为什么呢？”
程正涵不疾不徐地解释道：“12年前，顾灼，也就是沈皆云在游乐园失踪，那时候他14岁，由于某种原因，他失去了记忆，来到了福利院。是福利院里最大的小孩，”
斐由美点点头：“原来如此。”
二人很快就到了院长办公室的门口，程正涵轻轻敲了敲办公室的门，里头传出了一声“进”程正涵带着斐由美进入办公室。许院长是一个矍铄的老太太，已经把大半辈子奉献给福利院，对湾雨福利院很有感情，说起湾雨福利院的历史，不禁热泪盈眶。
按照程正涵的安排，斐由美是当做电视台的记者对湾雨福利院的院长做退休前的采访，她故意弯弯绕绕了好一会儿，才切入正题道：“许院长在福利院服务了这么久，有没有遇到什么问题小孩吗？”
老院长仔仔细细地想了一遍说：“说起来，来福利院的小孩都是可怜人。即使之前犯了错，也不是不能原谅。但是我确实遇到了一个小孩。他……”
“这个小孩怎么了？”斐由美追问道。
老院长显然想要回避这个问题，她有责任对福利院保护好福利院孩子的个人隐私，这会儿支支吾吾了会儿说：“也不是坏小孩，就是性格有点奇怪。就喜欢逗弄一些小动物。”
“逗弄这个词，许院长我有些不解。”斐由美笑笑道。
“其实……这和你们今天的采访没关系吧？”许院长疑惑道、
坐在一旁的程正涵帮着解释道：“是这样的，许院长，你在福利院服务了这么久，肯定见过很多有代表性的孩子。斐记者也是想把采访做的深入一点，透彻一些。”
许院长还是有些犹豫，斐由美关了录音笔，又道：“许院长，你放心，这段我不会录音。”
许院长这才安心道：“那个孩子失去了记忆，应该有14、15岁的模样。福利院的孩子们总是很害怕他。有人看到他折磨动物，然后把流浪猫的四肢砍下埋在福利院内最大的那棵榕树下。”
许院长长叹了口气又说，“后来吧。这个孩子离开了福利院，有一户人家收养了他，但后来吧，好像是说那户人家又弃养了他，毕竟孩子那么大了，再和家人培养感情也有点难，说实话，他的性格也太古怪了。”
程正涵和斐由美互相望了一眼，心里已经有了定论。
斐由美接着问道：“那是多少年的事情了？”
“多少年啊？”许院长思忖了会儿，说，“那个孩子要是还在的话，应该有25、26岁的模样了吧。很久的事情了，如果不是他经常在大榕树下念念叨叨的，我也不会记得他。”
许院长带着斐由美和程正涵来到了福利院内最大的一棵古榕下，听说它的年岁已经超过千岁了，根似盘云，，虬枝凌空，遮天蔽日，十分壮观。
许院长又道：“那个孩子经常对着这棵榕树喊爸爸。”
“爸爸？”
回去的路上，程正涵以没开车为由，也没等斐由美同意，直接上了副驾驶。斐由美想了想刚刚看见的那棵榕树，不由问道：“你说，顾灼是不是脑子有病，不然怎么会冲着一棵古榕树喊爸爸。”
“斐小姐，你刚刚是在骂你的未婚夫脑子有病？”程正涵斜着唇，饶有兴致道。
斐由美冷眼看了程正涵一眼道：“程先生，你到底要在哪里下车，我跟你不顺路。”
“就在前面，你靠边停下吧。”
斐由美又行驶了一段，靠边停下车。程正涵忽然不淡淡道：“知道你的未婚夫是这样的人，你还想嫁给他吗？”
“嫁不嫁和你什么关系？”斐由美不耐烦地讷讷道，“反正又不会嫁给你。”
程正涵下了车后，又从车窗里探头看了看斐由美，笑容里带着戏谑之意：“你怎么就知道……我想娶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