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沈皆宴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办公桌上的手机忽然响起，他看了看来显是程正涵的电话，他接起手机“喂”了一声。
“找到顾灼的老巢了，有空过来一趟吗？”程正涵问道。
“顾灼不在？”
“不过顾灼的手下阿觉在。”
沈皆宴唇线却慢慢绷紧，又道：“地址发给我，我现在过去。”
***
程正涵环顾了一下这间简陋的出租屋，怎么也没想到顾灼这段时间都躲藏在这样乱糟糟的城中村里。他捏了捏鼻子，看了看客厅桌上的一杯打开已经馊了的豆浆，不自觉地干呕了一声，又对着身后的保镖挥了挥手，让他们解开阿觉身上的绳子。
阿觉的唇角有血迹，身上的衣服也脏兮兮的。他揉了揉疼痛的手腕，朝着地上吐了口唾沫。
“不是让你们别动手吗？好好说话不会吗？”程正涵扬高声调对着身后的壮汉质问道。
两个壮汉灰溜溜地冲着程正涵道歉。程正涵愉快地笑了笑：“阿觉是吧，我替他们向你道歉。我们从不随便打人。”
阿觉嗤了一声，狠狠地睨了程正涵一眼，问道：“你到底是谁啊？”
“我是谁不重要，顾灼呢？”程正涵搬了把椅子坐在了阿觉地对面。
“我说过很多遍了，平安夜之后，他就没有回来过。”阿觉抬高声调道，“无论说多少遍，我都是这个答案。”
“电话打了吗？”程正涵又问道。
“打了，没人接，”阿觉揉了揉手腕，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瞒你说，我也在找灼哥，他从来没有出现这种情况。”
“杀了人，逃走了？”程正涵愤恨道。
“灼哥即使犯了案，也不可能不和我联系的。”阿觉异常肯定道。
程正涵瞥了瞥阿觉，又说：“你一直跟顾灼住在一起？”
“嗯。”
“他最近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程正涵又问道。
阿觉翻了个白眼，一幅懒得回答的模样说：“不知道。”
程正涵正欲发作，门外传来了敲门声，他谨慎地对身后的保镖使了使眼色，其中一个保镖透过猫眼看了看，说：“是沈总来了。”
门打开后，沈皆宴皱了皱眉，环顾了四周，也被屋子难闻的气味呛到，他先看到了程正涵，紧接着看到了坐在地上的阿觉，说：“顾灼就住在这？”
“可不是嘛，要是我活的像是一只老鼠，还不如去自首了。”程正涵埋汰道，“我可忍受不了这样的生活。”
“问的怎样了？”
“没回来过，他也不知道顾灼能去哪里。”
沈皆宴凌巡了四周一遍，口吻不显山不露水：“他住在哪间房间，带我看看。”
程正涵在前头为沈皆宴引路，带着他去了另外一间房间，房间内的深色窗帘拉的严严实实，不透一丝光亮，而空气似乎还有一种难闻的气味。
沈皆宴连咳了好几声，拉开了两面的窗帘，打开了窗户，对面是座烂尾楼。这样的位置，的确很容易隐藏一个人。
他环顾了四周，除了一张床、一个床头柜，和一个办公桌。确实别无他物。他打开了破旧的办公桌抽屉，看到了一个照相机，他按了按开机键，可惜没了电怎么也打不开。他收起了照相机，又踱步看了看四周，对着阿觉问道：“顾灼是什么时候出的门？”
“24号下午。”阿觉没好气地回道。
沈皆宴又问：“他手上有拿着什么吗？”
“什么意思？”阿觉不解道。
沈皆宴微微弯着腰，视线与阿觉趋平，认真问道：“你有见到过一个水晶奖杯吗，长着一对翅膀，但是其中一只翅膀损坏了。”
“没有。”阿觉短短回道。
“你确定？”
“确定。”
“顾灼出门的时候什么都没带吗？”沈皆宴又问。
阿觉短短回道：“他说要去见亲生父亲，灼哥那么恨他，怎么可能送礼？”
闻言，沈皆宴忽然笑了一声，阿觉感到奇怪问道：“你笑什么？”
“顾灼当然不会给田向群送礼，会送他去死而已。”
话毕，沈皆宴递过了一张纸巾给阿觉，示意让阿觉擦擦嘴角的血迹，不动声色地迈开脚步，徒留了个背影给阿觉：“如果顾灼回来了，请告诉我。”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告诉你？”阿觉又问道。
沈皆宴倏然回头看向阿觉，字字珠玑：“顾灼做了很多坏事，而你是从犯。我今天没有报警，完全是看在你透露了给我有用的信息上。”
阿觉张了张嘴不再说话，沈皆宴又道：“他连生父都杀掉的人，你觉得他能放过对我透过信息的人吗？”
“如果我是你，会选择站在我这边，至少还有活命的机会。”
沈皆宴泰然自若地勾了勾唇，阿觉的神情显得很是复杂。
沈皆宴和程正涵从出租屋出来后，程正涵略显得遗憾说：“让你白跑一趟了。”
“不算白跑，至少还有一个相机。”沈皆宴晃了晃手中的相机说，“或许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我总觉得顾灼真的消失了。”
“为什么这么说？”沈皆宴困惑地看了看身旁的程正涵。
二人下了楼，程正涵燃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口说：“直觉。”
“详细地说。”沈皆宴迫不及待地催促道。
程正涵如实说来：“像是顾灼这样的病态杀人狂会把自己犯下的重罪当成丰功伟业来炫耀，他甚至应该会回到案发现场来回味他犯下的可怕罪行。当他得知许想因为他而身陷囹圄，他一定会大张旗鼓地在你面前炫耀，可他这次却奇怪地没有出现。”
顿了一下，程正涵又道：“他仿佛真的去了另一个世界。”
“另一个世界！”沈皆宴眼里一亮，程正涵的话和许想的猜测似乎一致。
他内心忽然有了一个惊人的想法，但他不知道该如何和程正涵讲清楚，他匆匆按下汽车遥控钥匙，步履匆匆。
“阿宴，你去哪里啊？”程正涵疑惑问道。
“我回家一趟。”
不等程正涵追问，沈皆宴已经启动轿车直接往公寓方向驶去，他先回到公寓给照相机充上电后，又找到了于珍珍留下的笔记。他快速地查阅了一遍，终于在最后几页看到了一行字。
那是许想把代换密码翻译的一行字：初雪里会看到一个平行世界？
许想用铅笔打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兴许她看到这行字的时候，也在质疑其真实存在性，后面几页，许想没有再翻译。沈皆宴通过前面几页找到了代换密码的规律，把数字最后代换成文字。
很快他翻译好后面几页的笔记，几页的信息明明白白写着：
在月翅杯的作用下，一场久违的大雪会打开时空隧道，时空间会发生龟裂，而你会看到另一个世界的自己。
而那就是平行世界的自己。
看完最后一行字后，沈皆宴大惊失色，那么这就意味着，在当天，时空间有了裂缝，而许想很可能真的见到了另一个世界的自己。而顾灼很可能因为时间裂缝逃到了另一个平行世界。拥有月翅杯的或许是另外一个世界的顾灼。
沈皆宴伸出右手捂着额头，感叹自己的脑洞大开。但这一切才可以解释为什么，当天田向群跳楼后，顾灼仿佛随着空气消失一般，还凭空多出的又一座月翅杯。
那么，他要怎么找到顾灼呢？
***
像是坠入了无尽的黑暗一般，层层叠叠的漩涡中，顾灼像是被一个力气重重地推到了彼岸，而那并不是彼岸却是另一个世界。
顾灼躺在软绵绵的草地上，声声不绝的虫鸣把他叫醒，他徐徐睁开眼，仰望着深蓝色的夜幕。
这里的世界是夏天，酷热难耐。他把身上的大衣脱去，只留下白色的背心，他打开手机，发现手机没有信号，无法拨通电话，更无法知道自己的地点。
他努力回想平安夜当天发生的事情，他定了一个蛋糕，带着田向群一起上了双子廊大厦的B座天台，凛冽的风刺骨袭来，田向群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黑色毛衣，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恐惧，全身在激烈的颤抖着。他双手蜷缩着身体，看了看四周后，怯怯对着顾灼问道：“阿云，你到底想干嘛？”
“替你过生日啊。”顾灼诡异地看着田向群笑道。
田向群牵了牵嘴角，疑惑道：“你……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
“我是你的儿子啊，怎么能不知道，”顾灼抬起手表看了看时间说，“现在的时间还早，我们还能欣赏一下这座城市的风景。”
顾灼双手伸直，闭起眼睛，感受着67层凛冽的冬风，转身的瞬间，见田向群警惕地已经往后移动了几分。
顾灼仰头狂笑，猛地把田向群抓到前面，让他站在铁制防护栏的周围，大风卷着白色的晶体打在了二人的脸上。田向群弱小的身体摇摇晃晃，他尖声大叫了起来：“救命，救命……”
“爸，你恐高啊？”顾灼感到愉悦，笑的阴森而灰暗。
“顾灼，你到底想干嘛？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田向群的衣领被顾灼紧紧拽着，他已经无法逃离。
顾灼忽然松开了手，他淡定地看向田向群：“爸，我想给你过生日。”
田向群的内心一动，见顾灼的情绪忽然软化，喉结微动道：“我们……我们一定要在这里过生日吗？”
顾灼仰头看了看漫天的飘雪，伸出手接了一片雪花后，像是自言自语：“你知道沈氏集团的老爷子，哦，他曾经也是我的爷爷，他说离地心越远，时间过得越慢。因此有的世界的人喜欢住在高山上。”
“他一直想建一座这座城市最高的楼。没想到的是，他死了也没能实现，倒是阿宴替他实现了。所以外头一直传闻双子廊大厦是阿宴送给我的礼物，都是假的。他怎么可能送我礼物呢？”顾灼自顾自地又道。
顿了一下，他又看向了田向群，细长的眼里有种诡异的笑意：“爸，你有感觉时间慢了下来吗？”
田向群无法作答，只是闷闷地看向顾灼，他指了指蛋糕盒说：“要不，我们赶紧切蛋糕吧。”
顾灼淡淡摇摇头：“还没到时间。”
“要几点？今天都要过去了。”田向群催促道。
“要在11点59分的时候吹蜡烛，它意味着告别过去，迎接新的一天。”顾灼眸色渐深，笃定道，“这就是限定的仪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