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律师是朝市声名远扬的大律师，差不多四十来岁，接下的大小案子数不胜数，也长期服务于沈氏集团，是沈氏集团的法律顾问。接下许想的案子后，他当天早上就去看守所内见了许想一面。刚回律师事务所后，秘书接过公文包后就告知他，沈皆宴已经在他的办公室内等候。
他推开办公室大门，见沈皆宴坐在皮质沙发，双腿交叠，慢条斯理地喝着咖啡。
“沈总，您怎么不打个电话？在这里等候多时了吧”林律师赔笑道。
沈皆宴起身，礼貌地问了声好说：“一大早就麻烦林律师去了看守所，我等一会儿又算得了什么。”
林律师脱下了西装外套，坐在了沈皆宴的旁边说：“沈总，情况不容乐观，许小姐的口中没有提供有效的信息。而且现场已经有了目击证人。”
“据我所知，斐小姐并未看到许想推田向群坠楼。”
“可是现场只有许小姐和田向群在。”林律师叹了口气道。
沈皆宴抬起眼眸看向林律师，拧了拧眉，神情里有几分严肃，义正言辞：“许想并没有杀人动机。”
见沈皆宴神情忽变，林律师慌忙补充道：“但是沈总放心，我一定会全力以赴。”
沈皆宴点了点头，又问道：“许想还说了什么？”
“许小姐她反复说出现了一个字。”
“什么字？”
“雪。”
“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她一直说一定是那场雪使得仪式感的效应产生。”林律师感到匪夷所思，兀自道，“我不太明白许小姐的意思，她只告诉我那天她本来是想拉住田向群的，可是顾灼却逃到了另一个世界。”
“另一个世界？”沈皆宴绷着声音问。
“嗯，是另一个世界。”
“她还说了什么？”沈皆宴又蹙蹙眉问道。
“她还说了……”
“什么？”
“曼德拉效应，”林律师摸了摸额头的冷汗，说实话他这次去看守所完全没有拿到有用的信息，只听到许想胡言乱语了一大堆。
他又道：“2013年曼德拉去世的新闻发布之后，世界各地的人发现自己对曼德拉的记忆出现了混乱，从死亡时间到死亡原因都出现了不同的记忆。难道许小姐的意思是斐小姐的记忆出现了混乱？”
沈皆宴全程神情紧绷没有说话，林律师接着道：“沈总，我不过是个律师，这些超自然的现象，不光无法说服警察，连一个普通人都无法说服，你让我怎么证明许小姐是无辜的啊。”
林律师话音刚落，沈皆宴就搁下了咖啡杯，凛冽的眸光扫向了他，声音不大但足够有震慑：“那你就该找到证据证明许想是无辜的。”
沈皆宴无法想到许想在里面会遭遇到怎样的对待，而每一刻都是煎熬。他一想到这，就心痛不已，恨不得在看守所内的人是他自己。
他已经失去了耐心，起身看着林律师说：“我请你是来解决问题，而不是给我制造问题。”
“还有，许想是我的妻子，请林律师的律师团队无论如何要让她无罪释放。”沈皆宴抛下这句话后，就迈着长步离开了律师所。
***
12月24日当天不是新月也不是满月，但那天下雪了，是朝市50年一遇的雪。雪里能看到另一个世界？
他心里有着深深的疑惑，刚出电梯，就接到了王助理的电话。
“沈总，魏总似乎受了很大的刺激……”
“所以呢？”
“您还是来一次医院吧。”
明明是个热闹的圣诞节，看着车窗外热热闹闹三三两两相约一起过圣诞的人们，沈皆宴却感到了内心一阵悲凉。
而如今的局面是谁造成的呢？是他的哥哥顾灼造成的。
他泊好车，刚刚到了高级病房门口，王助理就迎了上去。沈皆宴冷冷问道：“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魏总的身体没有大碍。”
“既然如此，你就该办出院手续。”沈皆宴冷眼看着王助理。
王助理为难地看着沈皆宴，压低声音道：“沈总，魏总她……”
见王助理说话躲躲藏藏，沈皆宴忽然觉得王助理有事情隐瞒着他，他追问道：“她到底怎么了？”
“昨天魏总看到田向群的尸体，受了很大的刺激，去医院的路上就一直在胡言乱语，现在……情况仿佛更糟糕了，神智有些不清。”
“你在说什么？”沈皆宴眸光凛冽，声音微微抬高。
“刚刚徐主任的意思是希望让魏总去做个全面的心里评估。”
沈皆宴沉吟不语，眼眸中流淌着复杂的情绪，他缓缓迈着脚步，来到了病房的窗前，他透过窗户往里看，魏宁蜷缩在床的一角，眼神无光，疏离地环顾四周，而身体却不断地在颤抖。谁能想到驰骋商场的女强人如今却会变成这般痴呆的模样。
沈皆宴忽然感到内心有一种无法疏解的滞痛像是一块铅石压住，无法喘气。他犹豫了很久，才推开了门，徐徐走到了魏宁的身边，轻声喊了句：“妈。”
魏宁全身颤抖地更加厉害，眼里带着一些恐惧：“你想干嘛？”
“妈。”
“你别过来！”
“妈，我是阿宴啊。一切都过去了，没事了。”
“不要，不要靠近我，求你了——”魏宁捂着耳朵，尖声大叫。
他快步上前，揽着她的肩膀，轻轻安抚着她：“妈，不会有事的，我会陪着你的。就像小时候一样陪着你。”
魏宁忽然把捂着双耳的双手放下，晶莹的泪滚烫落下，她带着哭腔道：“你真的是阿宴吗？”
“嗯。”
“对不起，阿宴，是妈妈不好。妈妈也很想做你的亲生妈妈。妈妈也好想拥有你这样的好孩子啊。”魏宁的手轻轻摩挲着沈皆宴的脑袋，而眼睛已经失去了焦距。
沈皆宴没有说话，他小时候就把魏宁当成自己的妈妈，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他和哥哥之间在妈妈心中有多么不同，他是真的把魏宁当成了亲生母亲，或许魏宁从未把他当成真正的孩子。
他好不容易哄了魏宁睡着，悄无声息走出病房后，对着身旁的王助理嘱咐道：“魏总的事情，要对外绝对保密。”
王助理点点头又小心翼翼道：“沈总，可是许小姐的事情，恐怕已经掩不住了。”
沈皆宴眉头微蹙，王助理接着道：“各大媒体的新闻已经出来了，而八卦也已经挖出了你们的关系……”
沈皆宴知道现在的媒体会怎么描述他们的关系，而他也不介意他们越描越黑，他只想着早点接出许想而已。
“让公关部出来做点事。”沈皆宴命令道。
“好，我这就去打电话。”
沈皆宴一人出了医院，看着漫天飘散而来的雪，已经连续下了两天了，他打了个电话给林律师：“林律师，安排我和许想见面。”
两天后，沈皆宴终于在看守所亲属会见室见到了许想，隔着玻璃，他看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女孩，许想的皮肤本就白皙，此时却更加发白，却是毫无光彩的苍白，而她的嘴唇也毫无血色。许想换了身衣服，素色的衣服衬着她更加无精打采。
她手上戴着手铐，单手拿下听筒，看到沈皆宴的瞬间，眉眼弯弯，盛满了熟悉的笑容
这个笑容还是如此带有治愈性，却让沈皆宴更加心疼，四目相对，他感到眼眶微热，轻轻地吁了口气，才掩去了眼里的惆怅。
沈皆宴温柔问道：“你还好吗？想想。”
许想笑的天真无邪，宽慰道：“阿宴，你不用担心。我在这里很好。”
“还有，我真的没有推田向群，我是无罪的。你要相信我。”
“我相信你，想想，”沈皆宴眼神肯定地看着她，“想想，你根本不是那样的人。”
“可是当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许想深深地吸了口气又说：“那天晚上，你走了以后，我就靠在玻璃围栏看风景，我往B座看去，看到了被顾灼挟持的田向群，而我问了服务生。他们都没看见，我就想着直接去B座确定一下，那人到底是不是田向群。”
“后来，顾灼推田向群下了楼，而我想抓住他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许想回忆起此景，忍不住全身发颤。
“可是由美在现场没有看到顾灼。”沈皆宴接着道。
许想抬起眼眸看向沈皆宴，眼里难以置信：“怎么可能呀。”
“田向群坠楼的瞬间，我已经在楼下，警察已经到了现场。可警察没有发现顾灼的行踪。因此现场只存在着你和田向群，还有由美。”
沈皆宴一字一顿地看着许想，又道：“想想，我不想逼你，但你得仔细想想当天的顾灼有什么异乎寻常的地方。”
“阿宴，有个问题我想问你。”许想嘴唇紧抿，神色凝重，“月翅杯是否还在你手上？”
“当然，一直都在。”
许想摇了摇头说：“不，不可能，月翅杯在顾灼手上。”
沈皆宴心头大震，喉结滚动，月翅杯一直在剧院的办公室内，不可能在顾灼手中才是，他沉默片刻说：“我会去确认这件事情。”
“阿宴，我总觉得那天有些奇怪，”许想沉吟片刻道，“有一瞬间，我觉得看到了另一个我。”
“你在说什么？”
“我不知道我在说些什么，我的脑子很乱。但我们从重新开启2021年之时，就可能面对很多奇怪的事情，”许想显得有些语无伦次，她抬眼看向沈皆宴，继续道，“阿宴，或许我妈妈留下的笔记里可以找到问题的所在。”
出了看守所，沈皆宴驾着车直接往剧院行驶而去，他步履不停直接到了办公室，打开两面书柜，背后的陈列柜徐徐露了出来。
失去一只翅膀的月翅杯还安静地处在陈列架上。
沈皆宴握着拳贴在了唇边，感到不可置信，难道这世上还存在着另外一个月翅杯在顾灼的手上吗？不可能，如果他早就拥有月翅杯，就不会在一次又一次地重启中想要拥有这个奖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