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击证人?沈皆宴难以置信。
斐由美看见了许想推田向群下楼,这怎么可能?
他试图理清这一切突如其来发生的事情,但事情显然发生的太突然,他俨然没了头绪。
沈皆宴不知道在苍白的雪中伫立了多久,直到看到尸体装进了装尸袋中,警车呼啸离开后,王助理带着魏宁离开后,他忽然感到脑袋疼痛,旧疾再次复发。
他踉跄地朝前走了几步,正好看到前方亮起了两束车灯,车灯附近的雪花像是捏碎的面粉洋洋散散。车上下来了一人,程正涵穿着黑色大衣到了沈皆宴跟前,二人相顾无言。程正涵扶着沈皆宴上了车后,兀自启动轿车,目视着前方路况,淡定自若地说:“阿宴,今晚你先好好睡一觉,剩下的事情,我来帮你。”
“我现在想去见林律师。”沈皆宴的声音如薄冰。
程正涵轻轻地叹了口气解释道:“现在已经很迟了,林律师应该已经休息了。”
“我一定要找到顾灼。”
“他逃走了。”
“那我还能做什么?”沈皆宴仰靠在车椅上,两只手紧紧攥紧。
程正涵看了看身旁忽然失去冷静的好友,试图安慰道:“阿宴,眼下你需要休息,你需要一个冷静有条理的大脑。你知道吗?因为许想的事情,你现在已经完全失控了。”
“停车!”沈皆宴短短喊道。
“我说停车!”
程正涵在路边停下车来,沈皆宴的脑袋生疼,仿佛刺着万根针,时而重时而轻地刺着自己。他找到身上的药盒,硬生生地吃了一片药片。程正涵递过了一瓶矿泉水给他,又道:“顾灼给你打电话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沈皆宴开始回忆两个小时前发生的事情,他当时正在和许想在双子廊大厦上庆祝平安夜。而他偏偏接到了顾灼的电话,顾灼告诉他,他挟持了田向群,想要问清楚魏宁自己的身世。沈皆宴答应了顾灼的要求,会亲自接魏宁并且把她带到双子廊大厦B座顶层。
可就在他接到了魏宁,要坐电梯到B座顶层之时,田向群坠楼身亡,而许想成为了最大的嫌疑人。
“可为什么许想会上了B座顶层?”程正涵不由有些奇怪。
沈皆宴的头疼好不容易得以缓解后,揉了揉眉心道:“Angelina Bar的服务生说许想看到了B座顶层有两个男人,才匆匆跑出了餐吧。”
“B座顶层没有监控很难知道现场发生的事情。”
“可由美是证人,”沈皆宴侧头,眸光定定地注视着程正涵又道,“她说她看到了是许想推田向群下楼的事实。”
程正涵心头一惊,燃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口说:“由美,应该不会撒谎,许想是她最好的朋友。”
“可许想她也不会撒谎。”沈皆宴正了正色,拒绝了程正涵递过的烟。
“我不需要靠尼古丁保持清醒。”
程正涵滚了滚喉咙,又问:“那你觉得哪里出现了问题?”
“有的时候不能靠眼睛,也不能靠回忆。我要去B座67层的现场看看。”沈皆宴蹙蹙眉,冷静道。
“现场估计拉起了警戒线,你进不去的。”程正涵接着道。
“无论如何今晚我一定要去现场。”
程正涵知道沈皆宴下了决心的事情,无人能改变。只好调转车头再驶回了双子廊大厦。双子廊大厦B座拉起了警戒线,尽管沈皆宴以是双子廊大厦的实际持有人,依旧无法进入案发现场。
此时的雪还在下,沈皆宴抬起头看了看天边,月亮被乌云挡住,没有光亮。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对程正涵说:“我们去A座。”
见沈皆宴忽然跑起来,程正涵紧随其后,二人从电梯直接上了双子廊大厦的A座,沈皆宴看了看天空,忽然道:“你说今晚有没有可能发生过重启。”
“所以呢?”程正涵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沈皆宴在说些什么奇奇怪怪的话。
沈皆宴忽然道:“我觉得,就在刚刚短短的片刻,或许发生了重启。因此当两个回忆拼凑在了一块,斐由美就有了是许想推田向群下楼的记忆。”
“阿宴,你真的越说越离谱了。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程正涵一幅匪夷所思的模样。
“明天我们一起去见见由美。”
“嗯。”程正涵点了点头。
“我现在要去许想家一趟。”
程正涵只好跟着沈皆宴再次下楼,程正涵驾着车送沈皆宴到了许想家的门口,说:“我在车里等你。”
“好。”
许想同沈皆宴交往后把家里的密码锁密码改成了他们曾经彩票中奖的一组号码,沈皆宴打开许想的家门,一切陈列不变。他径直去了书房,寻觅了很久在抽屉里找到了于珍珍留下的那本笔记。
里头的代换密码已经被许想替代成了文字,他把笔记收好,重新锁好了门,到了车里后,程正涵好奇问道:“你找到东西了?”
“嗯。”
“那现在去哪里?”
沈皆宴沉默片刻又道:“路口有家便利店,我想去买一张彩票。”
“啊?”程正涵有些不解,这时候沈皆宴还有心情去买彩票。
“游家”便利店的灯牌醒目,望着便利店,沈皆宴忽然想起那个女孩带着他来吃的所谓最好吃的咖喱饭,不过是普通的咖喱便当。
他像是对着空气说一般:“这一次,我没有把握。”
“我想看看我的运气有没有那么糟。”沈皆宴下了车,面无表情道。
沈皆宴知道此时他必须保持清醒的头脑,必须想到办法救出许想,但他却没有把握。他买好彩票后,把他放在了衬衫的口袋里,看着车窗外的景色,雪依旧无声地在下着,远处和近处都已是皑皑白色,他阖着眼,,许想,这一次我们要相信奇迹。
***
斐由美一夜未睡,她辗转反侧了很久,可眼前始终浮现着许想放手让田向群坠楼的场景。她无论如何都不相信许想会是杀人凶手,可她确实在现场只看到了许想和田向群的存在。她甚至希望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问题。
第二天清早,门外的门铃大响,她趿着拖鞋,去开了门,开门的瞬间,程正涵笑盈盈地冲着她挥了挥手,她迅速合上门的瞬间。程正涵又道:“我给你带了早餐,还有,你不想聊的事情,我们不聊。”
斐由美让开了位置,让程正涵进了门。程正涵刚刚进门落坐后,发现门铃继续响起。斐由美感到奇怪地看了看程正涵,程正涵也耸耸肩,告诉她并不知晓还有哪位访客。
斐由美只好再次开门,门口站着的人穿着一身棕色风衣,眼里有些倦意,但整个人依旧显的一尘不染,干净利落。
斐由美环着双臂,无可奈何地说:“你们可以结伴一起来的。”
程正涵僵了僵嘴角,也没料到一夜未眠的沈皆宴竟然一大早就来斐由美家,笑了笑说:“我带了早餐,边吃边聊吧。”
沈皆宴换了拖鞋,看了看桌上的早餐,是程正涵带的中式早餐,有馒头、油饼、豆浆等等。
“我只想喝杯咖啡。”沈皆宴淡淡回道。
“我去吧。”斐由美起身,正欲去厨房磨咖啡。
沈皆宴看了看程正涵,一幅理所当然的神情:“让正涵去吧。”
程正涵瞪大眼指了指自己:“我?”
“不然呢?”沈皆宴歪着头,牵了牵唇弧,淡淡笑了笑。
“OK!”沈皆宴的难伺候,程正涵不是第一次体会自己好友的难相处,他叠了叠袖子,准备去厨房,回身又问道:“两位要喝怎样的咖啡?”
“我只要一杯美式。”沈皆宴淡淡道。
“嗯,我要少糖多奶。”
顿了一下,沈皆宴又道:“哦,对了。正涵,我还想吃一个煎蛋三明治。”
程正涵扬了扬眉,无奈地点头说:好,八成熟的煎蛋。”
客厅突然安静了下来,过了几秒后,斐由美先打开了话端:“你总是这样欺负他吗?”
“你可以换种说法。”沈皆宴若无其事地抬了抬眉眼,“你可以说是,他总是这么包容我。”
“OK,什么理由让他这么对你?”斐由美不解地看着沈皆宴。
“其实我也不知道,”顿了一下,沈皆宴轻轻勾了勾唇,“或许是儿时的时候我救过他一命。但我觉得是因为他一直觉得我缺少亲人,而他愿意当我的亲人。”
斐由美微微垂眸,忽然眼底一暗,她明明把许想也当成了亲人一般的姐妹,可昨晚的供词很可能会陷她于险境。
“你知道我现在的立场,我不相信许想是凶手。因此,作为指控许想是凶手的你,是我的敌对方,”沈皆宴毫不避讳,快人快语道,“正涵,他喜欢你,我不想让他为难。”
斐由美轻轻吁了口气道:“我和许想认识这么多年,我们早就把彼此当成家人许想,你觉得我是故意陷害她吗?”
沈皆宴眸色深沉,似一滩化不开的墨:“你在现场到底看到了什么?”
斐由美双手交握,再次回忆起昨晚发生的事情,又道:“昨天晚上,正涵本来约我一起过圣诞节。我出了电视台之后,忽然接到了顾灼的电话。他约我在双子廊大厦见面。他告诉我说,会告诉我一个秘密……”
“你答应单独和他见面?”沈皆宴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我当然拒绝了他,”斐由美绷着脸,解释道,“他那么危险,我怎么可能还会单独同他见面,但是我挂了电话,正想着报警的时候,手机又响了起来。”
“他又拨通了你的号码?”
斐由美咬了咬下唇,又说:“不是他,是田向群,他向我求救。他说他被顾灼挟持走了,他是趁着顾灼不备,才拨通了通话记录的第一个号码。”
“因此,你去了现场?”
斐由美点点头说:“对,因为我不相信顾灼真的会对生父动手,就想着如果真的现场出了什么意外,我再报警。”
“后来呢?”
“后来我就到了B座的67层天台,不知道为什么,刚刚上了67层,我忽然晕倒了。刚醒来,我就见到许想一个人立在天台的边缘,而田向群已经坠楼。”
“现场没有顾灼的身影,而我也只看到许想。”斐由美感到很沮丧,“对不起,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自己的眼睛。”
沈皆宴眸光一动,笃定道:“在你晕倒的期间,一定发生了一些事情。而这些事情你没有看见。”
斐由美垂下眼睫,感到很遗憾:“我要怎么帮许想?对不起,我没想到我的证词会让许想成为嫌疑人。”
“请你一定要帮帮许想,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斐由美说着说着眼里就溢出了泪,波光粼粼。
说话的缝隙,程正涵已经在厨房忙活完毕,端着瓷盘来到了沈皆宴和斐由美的身边,一个瓷盘上放着两枚金黄多汁的荷包蛋,放下瓷盘后,他又去厨房端出了两杯咖啡。
“吃早餐吧,先生、女士们。”
程正涵解开了围裙,但沈皆宴已经起身,说:“不用啦,我就不打扰你们一家人用早餐了。”
“那你去哪里?”程正涵疑惑地看着沈皆宴。
沈皆宴面无表情地耸耸肩道:“我去见见林律师。”
待门再次合上后,斐由美轻轻瞥了程正涵一眼道:“他刚刚说,我们是一家人?”
“嗯,一家人。”程正涵斜着唇,蔓开了深深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