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想目送着沈皆宴离开Angelina Bar,心里隐隐有些不舍。餐吧里的厨师依旧按照沈皆宴的安排为其上菜。可她一个人吃的也食之无味,最后,她看了看时间,已经过去了半小时,沈皆宴还未回来。
她独自一人站在了玻璃围栏,看了看远处,火树银花不夜天,看似如蚂蚁般大小的人群不规则地聚集在几个商圈庆祝着平安夜。Angelina Bar也应景地播放着圣诞歌:“Jingle bells, jingle bells,Jingle all the way”
高300米的双子廊大厦A座有66层高,而B座有67层高,两座楼的楼间距有15m。对比着灯火通明的Angelina Bar,挨着双子廊大厦A座的B座相对显得冷清了许多,双子廊大厦当初的安排是A座为白金5星级酒店和休闲、娱乐、餐饮一体的商业综合体,B座则主要作为SOHO办公楼。
许想的眼睛不自觉地往B座望去。这一望,她忽然大吃一惊。
她开始在玻璃围栏慢慢移动,试图寻找最佳可以看清B座66层。她呵了口冷气,感到胸口钻入了阴森的冷气。她大声叫道:“田老师,田老师——”
虽然光线不佳,但她觉得被束缚着双手的人,摇摇晃晃地站在B座顶楼的人并不是别人,就是田向群。因为距离的太远,许想的声音也并未被听见。
双子廊大厦的B座顶楼天台并未启用,还是空旷的水泥地,只有铁制防护栏围挡。她心烦意乱,不知道对面的B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直到她又看到了一人,一个慢悠悠来回摇晃,戴着黑色棒球帽的男人。
田向群是顾灼的生父,难道顾灼丧心病狂地劫持了生父?
许想急匆匆地回头从Angelina Bar拉出个服务生,问其是否看到对面顶楼站着两个男人。年轻的服务生认真地看了很久后,摇摇头说:“许小姐,A座今天只有Angelina Bar专门为了你和沈总开业的。没有到跨年夜两座楼不可能开放的。”
“可我,真的在B座顶楼看到了两个男人!”
服务生满意困惑,又往玻璃围栏凑了凑,认真看了十几秒,说:“许小姐,那里黑洞洞的,真的没有人啊!”
许想不再说话,她不可能看错,那个位置刚刚确实立着两个人。她的额头冒着细汗,攥紧了双手,屏住呼吸,再次往B座看去,同一个位置上确实没有见到那两人。她心里存疑,拿了椅背上的衣服准备离开。服务生见许想行色匆匆,慌忙叫道:“许小姐,沈总让您在这里等她。您这是要去哪里?”
“我要去B座看看。”
不等身后人的叫声,她急急匆匆地下了电梯,从66层下来,她朝着B座的方向走去。两座楼正式启动的时间已经定下,正是2021年的最后一天跨年夜。
在此之前,不该有人能出现在这两座楼才对。
许想冒着冷风匆匆加快步伐往相距十几米的B座跑去,阴森森的B座,正门并未开启。许想试着绕了一圈,终于找到B座后门的货梯。她按下电梯按钮,充斥着各种味道的货梯开始往上运行。
电梯在66层停下,眼前黑漆漆的一片,许想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摸着黑从楼梯爬到了67层。
顶楼的风太大,也夹杂着稀疏的雪花,说是雪花更像是结晶体,一落在身上就融化。许想被迎面的冷风吹得趔趄了一步,才站稳。暗黑无光的顶楼天台,除了天上的几颗疏星微闪,刺骨的风声在鬼吼,雪花无声落下之外空荡荡的让人背脊发凉。
她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几步,前方黑洞洞的一片,连方向都难以辨别。
也许真的是自己看错了吧。
许想试图说服自己,直到前方忽然有人喊她:“来都来了,还要去哪里?”
她绕过了消防水箱,终于看清了在瑟瑟风中立的黑影,能有这么阴霾又诡异的笑声的人不是别人就是顾灼。
许想也看到了被捆绑双手双脚跪在顾灼旁边的田向群,他软绵绵地垂着头,头发凌乱,似乎出于半昏迷半清醒的状态。许想感到震动,难以置信道:“顾灼,你疯了,田老师是你爸爸。”
“他没有养我教我,怎么算是我的爸爸?”顾灼拉了拉棒球帽的帽檐,只是用一个冷酷无情的笑声回复她。
许想滚了滚喉咙,试图让顾灼的情绪稳定下来,又道:“顾灼,你不能再做错事了,田老师是你爸爸。如果你真的亲生父亲都不放过,你会后悔的。”
“哦?”顾灼忽然抬起头,他的神情在黑暗中难以辨明,他郑重其事道,“那我应该后悔千百次了吧。”
***
“人接到了吗?”
沈皆宴站在通往双子廊大厦的十字路口,他的颀长身影被拉长,一条马路之隔的商圈,平安夜的热闹声音还时不时地钻到耳朵中,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想到许想还在Angelina Bar等他,他就不自觉地有些焦虑。
“沈总,我们在这里。”
王助理带着身后蹬着高跟鞋的娇小女性过着马路,他很抱歉道:“今天是平安夜,所以路况不好,我们在前面下了车,走路过来的……”。
沈皆宴微微颔首,淡淡回了句:“好”
魏云满脸慌张,迫不及待地问道:“阿云在哪里?”
“他在B座的最顶层。”沈皆宴面无表情地回道。
“什么?他在那里干嘛”魏宁快步疾走,奈何脚下踏着的高跟鞋始终快不了。
沈皆宴步履不停,只留下一个孤傲的背影给魏宁,他眉头微拧,似乎已经无法忍受魏宁不间歇地追问,忽然定住脚步,神色冷然地看向魏宁道:“他挟持了田向群。”
魏宁眼眼瞳震动,唇角轻轻抽动:“他……他到底想干嘛。”
“我也想问你,他到底想干嘛?”沈皆宴抬高音调,眸光如炬,口吻里有湛动的怨怒。
面前已经是高耸林立的双子廊大厦,王助理在前头带路,带着身后二人往双子廊大厦B座的客梯走去。
魏宁加快了脚步,眼里噙着泪光,妆容已经花了:“快,带我上楼!”
沈皆宴冷着脸,不说话,魏宁犹疑了会儿,喊住了他:“阿宴——”
面前的男人骤然回身看向她,面前的中年女人眉眼低垂,很久才鼓起勇气道:“你没有报警吧。”
“没有。”
“谢谢。”
魏宁低着头道谢,她慌乱又无助,她甚至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孩子会变成了如此模样。如果知道这样的结果,她是不是当初就不该生下这个孩子。她揉了揉眉心,步履沉重地往B座的大厅走去,寂寂无声的双子廊大厦如擎天柱一般,却如一个无声又无情的雕塑作品。
她刚刚落下脚步,“砰——”的一声巨响在她背后响起。她徐徐回身,黑洞洞的绿化景观区,穿插着高大的乔木和低矮会开花的灌木,层层叠叠,错落有致。而此时却因为一个重物地砸下,使得草地凹陷了一块。而纷纷落下的雪已经停下,但植被上还落着结晶。
魏宁感到全身在瑟瑟发抖,她不知道是天气太冷,还是太过恐惧。她默默地向外走了一步,感受到了夹杂着雪粒的冷风,她借着乔木周遭一排微弱的路灯,屏住呼吸,看清了那个黑色的物体是什么。
是尸体!
她捂着嘴,感到胃酸翻涌,恶心至极,尖锐大叫了起来:“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叫声响彻天际,她在原地跪下,像是一个没了灵魂的躯壳,只是不断地大叫。沈皆宴见到此景,也出了大厅,昏暗的路灯下,看得到纷纷扬扬的雪,无声无息地落了下来,而黑暗中的尸体仿佛已经不是尸体,从67层坠落,四分五裂,有刺鼻的血腥味在渗出。
眼前的一切太过血腥,沈皆宴喉结微动,平复了情绪对着身旁的王助理说:“带魏总回家。”
“沈总!”
“报警,然后带魏总回家。”沈皆宴继续重复道。
可魏宁根本不听劝,她跌跌撞撞起身,朝着那具血肉模糊到不清的尸体方向继续移动,她尖锐大叫:“为什么,为什么……”
沈皆宴眸色清冷凌厉,迅速把魏宁重新拽了回来,一字一顿道:“你的儿子把你的情人推下了楼。”
魏宁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尖声大叫“不会的……”
“带走魏总。”
此时,现场迅速来了三辆警车,警笛大作,几位警察从警车而出,现场的尸体被保护了起来。沈皆宴和王助理被警察带去做笔录。魏宁哭哭啼啼,情绪失控无法应答警方的问话。
沈皆宴冷静地回答着警察的问话,抬头的瞬间,电梯的门徐徐打开,鱼贯而出的是几位开路的警察,紧接着背后跟着一个戴着手铐的女人,那人不是别人,却是许想。
围观的群众议论纷纷,谁能想到凶手是个女人。
沈皆宴想要突破警戒线偏偏被警察拦着,他不断挣扎,却被王助理拦着劝阻:“沈总,你不要激动,我们再想办法。”
沈皆宴坚持不懈地大声叫道:“想想——”
只见那个女孩也从夜色中捕捉到了他的神情,她眼眸低垂,扯了扯唇弧,艰难地摆了个笑容给他。
上警车之前,她忍不住回头望向那个男人,又继续喊道:“阿宴,我不是凶手。你一定要救我。”
其中一辆警车带着许想呼啸而走,沈皆宴捂着脸,茫然地失去方向,明明在A座的许想,怎么会出现在B座,又怎么会成为杀人的嫌疑犯?
他的心乱成一团麻,对着身旁的王助理吩咐:“尽快找最好的律师。”
魏宁已经被王助理安排在了车上休息,法医也在对尸体进行勘察。可沈皆宴仍然毫无头绪,此时,B座的电梯门慢悠悠地再次打开,沈皆宴才猛地回神。
首先出来的是一名女警,紧随其后目光无距的人是斐由美,她眼里噙着水光,看到了沈皆宴的瞬间,迅速移开目光,跟着女警朝着警车方向走去。
“由美!”沈皆宴叫住了她。
斐由美旋过身,神情复杂地看向沈皆宴,唇皮颤抖了好一会儿:“我要去警局作为目击证人做笔录,我们下次再聊吧。”
“你等一下……”沈皆宴快步上前,被斐由美身边的警察拦住。
“你刚刚说,你是目击证人?”沈皆宴的声音不稳,沉目打量着她,开门见山道:“是谁杀了田向群?”
斐由美右手握紧贴着嘴唇,轻轻吁了口气:“我看到——”
“你看到什么?”沈皆宴绷紧唇线,尖锐逼问。
“是许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