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雨泽没有跟着,可脚下的步子仍旧很快,不快的心绪凝结着郁闷着,可慢慢地就被大院里异常的气氛驱散了。记得昨晚上院子里好像不是此时的景象,难道大院里一到晚上就是这样的吗?
边走边看变思索,脚已经到了宿舍楼门前,楼门开着,就看见一楼楼道里有很多人,男男女女,聚在一起,唧唧喳喳地。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是出什么事了这是?没等我踏上门口前的台阶,就看见丽丽从人群里挤出来,朝我跑过来,一边跑一边说着,“宛玥姐,你姐给你吃什么好吃的了?让你现在才回来。”
我笑着说,“你就记得好吃的。你们在干什么?这么多人聚在一块儿。”
“井下出事了。”
我一惊,“出事?严重吗?哪个队的?”
“是采煤三队。”
“采煤三队……”我心扑通乱跳地,抓住丽丽的手急问,“有没有……”
见我如此着急,丽丽就赶紧说,“没有死人,只有一个重伤。”
我松了一口气,身子一放松,软软地倒在地上。
“宛玥姐,你怎么了?你说话呀?”丽丽蹲下来摇晃着我害怕地喊叫着。
我缓了口气,慢慢说,“我没事,丽丽。刚才有点紧张了,你扶我起来吧。”
矿上一直有一个决定,出事故后救护车带着伤员离开矿上时,只闪灯不发出那种声音,因为矿上周围住的都是井下家属,如果听见了那哇哇哇叫的声音,不出一刻钟就全都涌到矿上来了。真是感谢矿上的这个决定,姐姐若是知道了,早就软塌塌了。刚走几步,我的身体又是一惊,浑身抖了一下,我想起宁雨泽来,矿上出了事故,他竟然不呆在办公室里,却在那里等着我,还让赵长征看见了,真是该死的家伙,怎么做出这样愚蠢的事情来。边走边想,走了几步感觉到身边好像没人扶着我了,我就转脸一看,哪还有人,丽丽呢?转过身去往后看,丽丽捂着胸口,脸色苍白,好吓人。我赶紧地扶住她,“丽丽,你怎么啦?脸色咋这么难看?”
丽丽抬起头,声音软软地说,“被你吓得?”
“我吓得?”
“别看我每天嘻嘻哈哈地,其实我呀特胆小,有一点儿不对劲就能把我吓个半死,你以后得注意啦,不然我的这条小命可不够你吓得。”
“你是说,我刚才?”
“是呀,你刚才,怎么了?身体抖索着?”
刚才,刚才是因为宁雨泽。我不好意思地说,“好好好,我一定注意,一定注意。不然,我们丽丽的小命就让我吓没了,到时候去哪儿找这样一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宝贝呢?”
我这样一说丽丽就笑了,脸色多少好了点儿。走进楼里面,人群里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看向丽丽,“丽丽,你刚才在外面叫喊什么?”
见他问,丽丽立刻生气地说,“听见我叫喊还不出去,还问什么问。”
其他人也就笑了,这个男人就又说,“谁知道你是怎么回事?还以为你又在搞什么恶作剧呢。”
我看着丽丽,笑着说,“大概你是那个狼来了的孩子,所以没有人信你了。”
我这样说,丽丽松开我的胳膊,走到他跟前,朝着他的后背就是一拳,然后恨恨地说,“再让你没有人情味,看笑话,还自称是韦小宝呢,人家韦小宝是你这样的吗?别玷污了韦小宝的名头。”
一帮子人全都哄笑起来。
这个叫做韦小宝的男人哭笑不得地说,“我说高大美女,你总是烽火戏诸侯,有谁受得了啊。人家韦小宝的女人有谁像你一样呢?你们说对不对?”
这一回,一帮人笑的更厉害了。把个丽丽气的俊眼圆睁,双手握成拳头又要上去打。韦小宝这一回挺聪明,赶紧跑出了楼。
留下丽丽叫喊着,“韦小宝,你个假男人,大笨蛋,等你一会儿回来了,看本姑奶奶怎么收拾你,到时候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行啦,我的本姑奶奶。”我拉住丽丽笑着说。
“丽丽,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假男人?怎么?你验过啦?”
丽丽这回找到出气的人了,扑上去,一把拽住说话人的耳朵,使劲拧着,一边凝一边说,“看来真有不怕死的,敢接本姑奶奶的话茬,说,刚才的话什么意思,不说明白,本姑奶奶今天就当锻炼了。”
说话的人三十几岁,模样不错,只是看女人时有点猥琐。
丽丽的手劲大概很重,这个男人呲牙咧嘴地求饶着,“高大美女,不,高姑奶奶,不,皇太后,饶了我吧,小的再也不胡说了。你老人家就当小的是个屁,你就放了,千万不敢拿小的锻炼,小的可吃不住您老人家锻炼呀。”
大家看出来丽丽不是玩笑了,脸色当了真,于是不再哄笑,都劝着。
我上前拽开丽丽,“行啦丽丽。”
丽丽松开了手,话语严肃地说,“本姑奶奶是爱玩笑,平时也爱打打闹闹的,可若是过了头,就别怪手下不客气。”
丽丽这样一说,大家伙也就散了。只是几秒钟,丽丽满脸媚笑地哼着歌朝着宿舍门口走,我摇摇头跟在后面来到门口,拿出钥匙捅进锁眼里,人也就惊住不动了,然后转身,急惶惶地又要走。丽丽一只手拽住我一只手捂住胸口,喘着粗气问我,“宛玥姐,你又,又怎么了?”
我一看丽丽,丽丽又是脸色发白,眼神迷离。糟糕,我又给忘记了,看来这丫头还真是不能吓的。于是我赶紧地道歉,“对不起,丽丽,我不是故意的。”我在她胸口处给她用手从上往下扑嗦着,过了一会儿,丽丽的脸色才慢慢恢复了,“宛玥姐,你是不是真的想把我给吓死呀。这一惊,又是为什么?”
“刚才听你说没有死亡,心一下子放松了,可忘记问你那个重伤者是谁了?”
“姓刘。”
姓刘的,那就不是姐夫了。我这才放心了,就又准备开门,可身子感觉像是被人绑架似的,才看清楚丽丽双手把我紧紧架住了。
我奇怪地问,“你在干嘛?”
“我怕你再像刚才那样倒地上了。”
丽丽那认真的样子着实可爱,我的心里一热,感动地说,“谢谢你丽丽。”
“你这样紧张,你家谁在采煤三队?”
“是我姐夫。”
“看你这个样子,应该不是你姐夫吧?”
“不是,我姐夫姓胡。”
丽丽一听就问,“是不是叫胡伟杰?”
“是啊,怎么,你认识?”
“你不知道吗?你姐夫太大名鼎鼎了,没有谁不知道。”
我就笑了,“我就不知道。说说看,我姐夫怎么大名鼎鼎了?”
丽丽很认真地说,“你姐夫长的帅,对吧?”
我也很认真地回答,“是,我姐夫很帅,要是不帅,我姐怎么会嫁给他。”
丽丽又说,“你姐夫品行很正,是不是?”
我也说,“很正,倒现在还没有听说过他有花边新闻,很忠于爱情和家庭。”
“这就对了。灯房啦,回矸队啦、皮带组啦、煤质科啦、这样说吧,基层这些有女工的单位里,凡是见过你姐夫的女工,没有谁不喜欢他,准确说就是暗恋吧,你说,是不是大名鼎鼎?”
“你也是,其中的一个喽?”
“本姑娘不否认。”丽丽仰着头说。
我就打了她一下,“还挺理直气壮的,不知道那是别人的老公呀,还暗恋呢。真是找打呢。”
丽丽就笑起来,等我一打开门哧溜一下就钻了进去,躺在了床上。
“小玉呢?”
“她去医院了,说是有个急诊。”
“她老出急诊吗?”
“轮到她出那是没跑,不轮她出别人一叫她也出,尤其是晚上的急诊,白天坐一天的门诊,晚上还要出一晚上的急诊,我不知道她哪里来的精神。不过,话说回来了,小玉在医院里也是大名鼎鼎了,就连市里医院也知道她,还找她去呢。小玉却不去,说是区医院里更适合她。你说,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精神。噢,我知道了,这是一个爱国主义精神,不是,是爱区爱矿爱工人精神。哇,伟大,太伟大啦。宛玥姐,我说的对吧?”丽丽说完自己就先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地在床上滚来滚去。我看着她也笑得无法说话。
洗漱后,换好衣服,拿着一本书刚躺下来,却有人敲门。
丽丽就说,“该不会是韦小宝来向我道歉吧?行,冲这一点,饶他不死。”
我笑了笑,去开了门,不是韦小宝,丽丽一看泄了气,一抓被子蒙在头上。
来人说,“你是宛玥吧?”
“我是。有什么事?”
“我是宿舍值班室的老王,有你一个电话。”
“电话?在值班室?”
“嗯,值班室。他说他叫罗子青。”
这家伙,真是没有他不知道的,连值班室的电话他都问过了。看来,我以后的电话少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