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推开宿舍的门,站在门口,曾经的一切就哗地一下拥在眼前了,打闹声、嬉笑声、夜晚的打呼声、依依梦语声,我的眼睛再次承受着泪水的冲洗。走进去,四处摸摸,最后坐在自己的床上,然后躺下来,静静地。过了一会儿坐起来,坐在那张桌子前,拿出纸笔,给丽丽和小玉留字:对不起,你们不在的时候我过来,可我好想你们,好想好想。因为好想才怕见到。丽丽,小玉,我真心地祝愿你们幸福快乐。
拿出手机给菲菲打电话,“我在宿舍,你过来接我吧,我们中午一起吃个饭,顺便看看兰云。”
“那你多等一会儿啊,我现在市人民医院呢。”
“医院?你在那儿干什么?” “我回去告诉你。”
“那我直接到饭店了,你回来后也直接去饭店吧。”
“你在宿舍里睡一会儿,等着我。”
“不用啦,我自己过去就行啦。开车注意啊。听见没?”
“知道了。那好,那你就去饭店等着我。”
刚挂断菲菲的电话,赵长征的电话就进来了,“玥儿,你还在矿上吗?”
“你怎么知道我在矿上?”
赵长征笑着说,“我是矿长呀。”
“我在宿舍里。刚和菲菲约好去看兰云。你忙吗?若是不忙,一起去吧。你给唐叔叔打个电话,把他也约上。”
“老唐去上海了,所以,我就不去了,我派车把你送过去。”
我赶紧说,“别,那车是给你这个大矿长坐的,没有你在,我一个人可不能坐,影响不好。”
“那就用你三叔的车,他刚好来了矿上,和他一起走吧。”
“三叔在你那儿?”
“不在我办公室,他来是和书记谈点事,一会儿就好。一会儿他过来了我就和他说。还有,晚上我有事怕是回去地晚一些,让你三叔陪着你。”
“不用了,你们都忙,别为了我耽误做事。我都这么大人了,我能照顾好自己的。”
赵长征笑着说,“你三叔进来了,我马上让他过去接你。”
“玥儿要去哪儿?”赵雪地问。
“她要去唐朝阳的饭店,你送她去。她现在宿舍。”
“玥儿,你等着啊,我过去了。”
两分钟,赵雪地进来了。
“想她们了是吧?”
我嗯了一声。
“东西还有吗?顺便拿回去吧。”
“没有啦。上次赵大哥就都拿回去了。”
赵雪地笑起来,“还叫赵大哥呢。”
我脸一红,赶忙说,“叫惯了。”
赵雪地脸一仰就说,“那就叫我三哥吧,怎么样?”
我的脸更红了,瞪了他一眼。
赵雪地一阵大笑。笑过之后,他才又说,“我刚从三亚市回来,都给你安排好了,就等你过去了。”
我一愣,“你去海南了?”
“是呀,奉了赵大矿长之命前去给你安排生活去了。”
“安排了什么?”
“工作呢,还是打字员。住的地方也找好了,离单位不远的一个小区,环境也不错。房间一百二十多平米,三室两厅两卫。家具什么的都有,被褥呢我也已经买好了,放在了里面,你就带着你的衣服去就行啦。”
我一听吓坏了,“我一个人要那么大的房间干什么?”
赵雪地笑着说,“怎么是你一个人,还有我们玥儿的丈夫呀,将来还有我赵雪地的孙子呀。”
丈夫?我哪里还有丈夫呢?
赵雪地走过来,把我拥在怀里,“我和哥哥都知道了,别难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还会有一个幸福快乐的家的,一定会有的。”
“你,你们怎么会知道?”
“你说你想去海南而不是想去丈夫哪里,你赵大哥就起疑了,就让我去找那小子去了,结果赶上他结婚。把我气的,在婚礼上狠狠地揍了他一顿。”
我凄然一笑,“人往高处走,他也没错。”
赵雪地正要说什么,手机响了,他接起来,不知道里面说什么,只见赵雪地答应着,“我知道的,你就放心吧。你看你,我又不是三岁孩子,也不是傻瓜。好啦,挂了。”挂了电话后,赵雪地看着我,“走吧。”
见我看着他,他就笑着说,“是我老婆,你的婶婶,让我去买东西,又怕我买不好,千叮嘱万叮咛的,唠叨死了。”
这个婶婶在我父母葬礼上我见过的,却原来是早已经知道的,她是西河二中的老师,因为严厉而出名,西河一中和二中老师交流教学的时候,婶婶给我们上过课。
“你们男人讨厌女人的唠叨,岂不知,那才是,才是最好的。当有一天失去了,才知道她的珍贵,可是已经晚了。”我感伤地幽幽地说着。
见我又陷入了这样的情绪之中,赵雪地赶紧地说,“别,别让我哭啊。我可是最怕哭的。好啦,我们走吧。”
我笑了一下,再次瞅了瞅,跟着赵雪地走出宿舍。
到了兰云的饭店,免不了又是一次悲戚哀鸣的场面,直到菲菲回来。看见其他人都在围着我泪眼盈盈,菲菲拉着我就往楼上走,边走边说,“别跟上来啊,见不得你们这样哭哭哭,再哭也回不来了,还把活人整的也想去死了才干净。”
我噗哧一声笑起来,挥起手打了她一下,“你这家伙,这嘴里永远吐不出象牙来。”
“我本来就不是象,去哪儿给你吐出象牙来,那不是强人所难吗?”
背后一片笑声飘过来。
上到二楼,菲菲还要往上走,我站下来,“行啦,还往哪儿走呀。”
“二楼全被包出去了。”
我无奈地摇摇头,跟着菲菲上了三楼,进了最里面的一个包间。兰云和小霞已经跟了上来,端着水果和四样小菜,摆放在桌子上。
兰云看着我,“菲菲说,你要去你丈夫那儿,其实,早就应该去了,结婚了,就该守在一起,这样,东一个,西一个,哪像俩口子。”
我笑了。我没有告诉菲菲我离婚的事情,我不想她为我悲戚落泪。
“作为女人,最大的幸福不是有多少钱,而是一个疼惜你的丈夫,陪伴你走完整个人生。”兰云眼圈一红,想要掉泪。
菲菲立刻说,“打住打住,别整这个啊。今天一上午就听见看见这个了,我都快崩溃了。”
我看着菲菲,这才想起来她说她在医院里,“你去医院干什么?该不会又有状况了吧?”
菲菲打了我一下,很严肃地说,“是宁雨泽他娘。”
我赶紧问,“怎么?又恶化了?”
“不是上次的病。这老太太,刚出院,就去擦玻璃,从阳台上摔下去,肋骨断了好几根,幸好是二楼,不然……这郎红艳就给我打电话,非让我陪着去市里医院,因为市医院的骨科主任是我同学。你说,我能不去吗?接你电话的时候刚刚把他娘送到病房去。”
兰云说,“那郎红艳的姨夫呢,他可是咱们西河局的局长呀。”
李雯冷笑了一声,鼻子还哼了哼,“老太太没有福气呀,局长大人刚好出国了,不在海林市。再说,他也只是西河局的局长,又不是海林市的市长。人家可是市第一人民医院,那里的大夫架子大着呢。尤其是做手术的大夫。我这同学,当年在山西的医科大学上学,大二那年,因为家里没钱供他了,他就休学到我爸的汽修厂找活干,当时一个职员刚好受了伤,他给做了临时急救,才知道他是个学医的大学生。我爸爸了解情况后,就借给他让他完成了学业。毕业后,回到了海林市,因为成绩特别地好,就进了人民医院外科,后又去了骨科,短短几年,这小子就成了骨科主任了。这个事情,郎红艳是知道的,所以,她婆婆出事后立即就给我打电话了。我的这个表妹呀,还真是个孝顺媳妇,不但找了我救命,还给老太太输了血,外科病房里的那些个病人呀,没有一个不羡慕,不夸赞的。”
我听了心里特别地高兴,这一下,宁雨泽就再也不会离开郎红艳了,他若是那样做的话,真是天理不容的,爱情就是再伟大,也比过这样的情感。我终于可以踏踏实实地离开了。
我又坐在了屋后的小山上,看着山下灯火斑斓。
赵长征也爬了上来,挨着我坐下。
“票买上了?”我问他。
“买上了,后天晚上的,先到北京,然后搭飞机再去海南。”说完这一句后,就又补充了一句,“我陪你过去。”
我扭转头看他,“不用的,我自己可以的。”
赵长征笑着说,“反正我也好久没有出去了,就当旅游了。”
我轻轻一笑,“假公济私。”
“也算吧。”说完,笑起来。
“我明天去看看他们。”我轻轻说了一句。
“我陪你去。”
“我想一个人去。”
赵长征沉默了下,“那好,那你要注意些,时间别太长了。”
“我知道的。”
俩人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我问他,“你认识罗子青吗?”
“罗子青,认识。怎么想起来问他?你也认识他?不过,海林市不认识他的女孩儿怕是没有几个吧?是不是你也凑过热闹了。不奇怪,像罗子青那样的青年才俊,是每个女孩儿心中的白马王子。”
“有那么夸张吗?”
赵长征拉长声音油腔滑调地说,“有啊。”
我轻笑了一下,若是他知道我曾经和罗子青有着怎样的渊源,他大概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轻松地开玩笑了。
“罗局长在海林市的时候,我和他就只是简单地认识而已,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交往,后来他调任包头局也就更没有什么关联了。对于他的这个公子,在此之前耳朵里可从来没有间断过,我在局里时,科室里有两个年轻女孩儿,只要一有时间就念叨他,为此我还开过俩人的玩笑。好像后来因为婚姻问题离开海林市了,那以后就再也没有了下文。那时候,那俩女孩儿,嘴里念叨过一个玥什么的,说是因为这个女孩儿罗子青才走的。”说到这儿,赵长征扭转头看我,“那个玥,是你吧?”
我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说,“四月底他从海南回来了,来看了看我。吴书记给他联系了检察院,可他自己好像很喜欢公安局的刑侦工作。从那以后就不见了。”
赵长征看着我,“你,喜欢他?”
“我只是想让你到时候给我来个信,知道他平安无事。”
“他结婚了吗?”
我往起一站,说,“好啦,这个问题到此结束了。”
赵长征跟着站起来,“那就回去休息吧。”
我想起来宁雨泽,就又说,“宁雨泽那家伙是个好材料,你可以重用他的。”
赵长征笑了,“这小子竟敢明目张胆地追求你,也算得上是个大男人。当初他来的时候我并不看好他,因为是局长力荐进来的,我猜想又是一个张嘴吃背景饭的人。尽管曹汉文的品质有些不耻,但毕竟是用本事拼出来的,所以我一直没有把他放下去。宁雨泽一来,我也看出了曹汉文的紧张,所以刻意地接触了一下宁雨泽,却没想到这个人不是我想象的那样,还有,他在我面前对你毫不掩饰的情感,更让我觉得此人不错,真诚。人的真诚是最可贵的。”
“那么,你准备放弃曹汉文?”
“暂时不。曹汉文做办公室主任还是很合格的。对于宁雨泽,我想用在其他方面。怎么,他还在纠缠你?”
我想起来菲菲的话,“不会了。他这一生,注定和郎红艳是夫妻俩,而不是和我。”
赵长征看着我,“什么意思?”
我就说了菲菲在医院的事情。
“这样的妻子是不能辜负的,否则真是罪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