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城门，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轰隆——”
巨大的木门向两侧缓缓滑开，扬起一阵经年的尘土。
安鼎城的内城门，开了。
城外的世界，并未因为这扇门的开启而变得宽广。
相反，它变得更加拥挤，更加压抑。
视线所及之处，尽是黑色的钢铁洪流。
三十万大军。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数字。
当三十万人披坚执锐，列成方阵，铺满大地时，那是一种足以让任何个体感到窒息的宏大。
连风，都被挡在了这片钢铁森林之外。
旌旗蔽日，长戈如林。
肃杀之气凝聚在半空，仿佛连天上的云层都被这股冲霄的杀意冲散，露出惨白的天穹。
在大军的最前方，是一座由十六匹纯白战马拉着的巨大青铜战车。
战车之上，端坐着一名身穿金甲的中年男子。
他面容刚毅，眼神如鹰隼般锐利，手中握着一柄镶嵌着七颗宝石的长剑。
大乾兵马大元帅，镇国公，徐擎。
而在他身旁的案几上，供奉着一方散发着淡淡金光的玉玺。
那是镇压大乾国运的神器——镇国玉玺。
徐擎看着那缓缓打开的城门。
看着从阴影中走出来的，那二十几个身影。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
太少了。
也太年轻了。
尤其是走在最前面的那个黑衣青年。
单薄，瘦削，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强者的气息波动。
就像是一个路过的书生。
这就是监天司司正拼死传讯，说是要毁掉大乾根基的“灭世魔物”？
“徐帅。”
一名副将策马来到战车旁，低声问道。
“是否喊话招降？”
徐擎摇了摇头。
“司正大人的魂灯已灭。”
“龙骧卫全军覆没。”
“陛下有旨，宁杀错，不放过。”
他缓缓举起手中的长剑。
剑锋直指林远。
“全军听令。”
三十万人的呼吸，在这一刻仿佛同步了。
“以此门为界。”
“凡迈出城门半步者。”
“杀无赦！”
“杀！杀！杀！”
三十万人的吼声，汇聚成一道肉眼可见的声浪，向着城门口狠狠拍去。
大地在震颤，城墙在抖动。
若是普通的武者，光是这股声浪和煞气，就足以震碎心脉。
但林远，只是抬起手，揉了揉耳朵。
“吵。”
他说。
然后，他迈出了那一步。
鞋底落在了城门外的黄土地上。
“崩——”
一声弓弦震动的巨响。
不是一张弓。
而是三万张强弓，同时松开了弓弦。
天空，瞬间暗了下来。
三万支特制的破甲重箭，如同黑色的暴雨，倾泻而下。
每一支箭上，都附着着军阵加持的血煞之气，足以射穿寸厚的钢板。
这是覆盖式的打击。
没有任何死角。
王赫和赵四等人刚要动手。
林远抬起了手，制止了他们。
“我来。”
他说。
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他抬起头，看着那漫天落下的箭雨。
眼神中，没有恐惧，只有一丝……嫌弃。
“铁锈味太重。”
他评价道。
然后，他向前走去。
没有撑起护盾，没有躲避。
他就这么迎着箭雨，走了过去。
第一支箭，射中了他的眉心。
“叮。”
一声脆响。
那支足以洞穿岩石的精钢箭头，在触碰到林远皮肤的瞬间，崩碎了。
不是被弹开。
而是像撞上了一堵不可逾越的叹息之墙，直接粉碎成了铁屑。
紧接着是第二支，第三支，第一万支。
“叮叮叮叮叮叮——”
密集的撞击声连成一片，听起来竟然有一种诡异的悦耳感。
林远的身影，被黑色的箭雨淹没。
徐擎死死盯着那片区域。
“死了吗？”
副将紧张地问道。
烟尘散去。
地面上，插满了箭矢，如同刺猬的背。
但在那密密麻麻的箭矢丛林中，有一条路。
一条由碎裂的铁屑铺成的路。
林远站在路中间。
黑衣如旧，纤尘不染。
甚至连发型都没有乱。
他伸手，从衣领里捏出一块碎裂的箭头，随手扔在地上。
“就这？”
他看向徐擎。
“如果不打算上菜的话。”
“那我就自己动筷子了。”
话音落下。
林远的身影，消失了。
再次出现时，他已经跨越了数百米的距离，站在了前锋营盾牌兵的面前。
那些手持一人高铁盾的士兵，看着突然出现的黑衣人，瞳孔剧烈收缩。
“拦住他！”
一名百夫长嘶吼着，长刀劈下。
林远没有看那把刀。
他只是伸出手，按在了面前那面厚重的铁盾上。
“饿了。”
他低声呢喃。
掌心之中，那股吞噬了“星辰之核”后进化出的力量，瞬间爆发。
“嗡——”
那面百炼精钢打造的铁盾，瞬间变成了灰色。
其中的金属精华、构造结构，在千分之一秒内被抽取一空。
“哗啦。”
铁盾化作一地灰白的粉末。
那只手没有停，继续向前，按在了那个持盾士兵的胸口。
士兵的铠甲，身体，血肉，骨骼。
同样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色彩和生机。
他甚至来不及惨叫。
整个人就化作了一具干枯的、灰白色的雕塑，然后崩解成灰。
林远收回手。
一股暖流顺着手臂涌入体内。
“味道太淡。”
他摇了摇头，似乎对这道“开胃菜”很不满意。
“不过，胜在量大。”
他抬起头，看向那无边无际的人海。
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属于捕食者的，残忍微笑。
“开饭。”
这一次，他没有再用手。
他身后的影子，骤然炸开。
不再是之前的触手或者巨口。
这一次，它化作了一片黑色的沼泽。
以林远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疯狂蔓延。
“啊——！！！”
惨叫声，终于响起了。
但只响了一半，就戛然而止。
凡是被黑色沼泽覆盖的士兵，无论是人还是马，都在瞬间沉了下去。
就像是掉进了无底的深渊。
没有挣扎，没有水花。
只有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从地下传来。
“咯吱……咯吱……”
那是骨头被嚼碎的声音。
那是灵魂被撕裂的声音。
眨眼之间，前锋营的三千人，消失了。
地面上，只剩下一片干干净净的黄土。
连一滴血都没有留下。
“妖法！这是妖法！”
后方的士兵崩溃了。
他们可以接受战死，可以接受被砍头，被分尸。
但这种无声无息的消失，这种连尸体都留不下的死亡，超出了他们的心理承受极限。
“稳住！不许退！”
徐擎拔剑怒吼。
“督战队！后退者斩！”
“床弩！投石机！给我轰！”
“请供奉团出手！”
随着他的命令，军阵后方，数十架巨型投石机发出了轰鸣。
燃烧着绿色炼金火焰的巨石，呼啸着砸向林远。
同时，几十道五颜六色的光芒，从军阵中升起。
那是随军的修士供奉们，联手释放的术法。
雷霆，烈火，冰霜，风刃。
汇聚成一股毁灭的洪流，要将那个黑色的身影彻底淹没。
林远抬头看着那绚丽的攻击。
“花里胡哨。”
他评价道。
这一次，他没有用影子。
他张开了嘴。
“吼——”
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从他喉咙深处爆发。
声波化作实质的冲击波，呈扇形横扫而出。
天空中，那些燃烧的巨石，被声波震得粉碎，化作漫天火雨落下。
那些绚丽的术法洪流，被声波冲散，倒卷而回。
“噗！噗！噗！”
几十名施法的供奉，齐齐喷出一口鲜血，萎靡倒地。
而那声波并未停止。
它像是一把无形的巨犁，狠狠地铲进了大军的方阵之中。
“砰砰砰砰砰！”
一条直线上的数千名士兵，身体直接炸开。
血雾弥漫。
林远迈步，走进了血雾之中。
他深吸了一口气。
漫天的血雾，像是受到了牵引，化作两条红色的长龙，钻进了他的鼻孔。
他的脸色，红润了一些。
“稍微，有点味道了。”
他继续向前。
每一步落下，都伴随着成百上千人的死亡。
他不再局限于某种特定的杀人方式。
有时候，他挥手，黑色的风刃切开数百人的喉咙。
有时候，他跺脚，地刺从脚下升起，将骑兵连人带马串成糖葫芦。
有时候，他只是简单地撞过去。
用他那经过星辰之力淬炼的身体，像一颗炮弹一样，在密集的人群中犁出一条血路。
残肢断臂飞舞。
鲜血汇聚成河。
但他身上，依旧没有沾染一滴血。
所有的血液，在靠近他的一瞬间，就被蒸发，被吸收。
他就像是一个行走的人形黑洞。
贪婪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生命。
“怪物……他是怪物……”
“跑啊！”
“根本杀不死！根本打不过！”
恐惧，终于压倒了军纪。
即便是大乾最精锐的禁军，在面对这种超越维度的屠杀时，也崩溃了。
士兵们丢下武器，哭喊着向后逃窜。
原本严整的方阵，乱成了一锅粥。
“不许退！谁敢退！”
徐擎双目赤红，一剑砍翻了一个逃跑的校尉。
但他阻止不了。
因为林远已经来了。
他穿过了混乱的人群，就像穿过自家的后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