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六亲不认
虾羡鱼2025-07-28 18:522,152

  暮色漫过官道时,许庚辰正躲在运粪车的草垛后头。臭气熏得他直流眼泪,却听见车把式跟守城兵油子调笑:"今儿晌午有个泥腿子想闯城门,叫王捕头打折了腿..."

  许丙寅此刻被捆在祠堂柱子上,望着祖宗牌位发呆。月光透过破窗棂照在"许金水"的灵位上——十年前娘说爹死了,如今那名字却像把刀悬在全家头顶。

  "二十两!少一个铜板都不行!"许金波媳妇的尖嗓子刺破夜色。祠堂外,村长正跟族老们掰扯:"抚恤银归她,往后五个崽子吃用..."

  许丙寅突然想起那年金波叔带他去镇上,给他买过糖葫芦。麻绳勒进伤口,他冲着月光嚎了一嗓子,惊得野狗跟着乱吠。

  惊堂木拍得震天响,县太爷的官袍袖口沾着早膳的芝麻粒:"许家村的刁民!抓个蟊贼能闹出人命?"他捏着鼻子瞅堂下腐尸,绿头苍蝇围着许金波烂透的脸打转。

  许丙寅"扑通"跪在青石板上,膝盖骨磕得生疼:"大老爷明鉴!俺们是来报案,不是贼!"他袖口还沾着金波叔临终吐的血痂,腥臭味熏得师爷直捂嘴。

  村长抖着山羊须作揖:"青天大老爷,草民们哪敢诬告官爷!就是求您查查府城恶匪......"话没说完就让衙役水火棍杵了个趔趄。老族长拄着龙头拐直哆嗦,拐杖头包着的铜皮在青砖上划出火星子。

  "报官?"县太爷绿豆眼一瞪,"民告官先吃五十杀威棒!"他瞧着许丙寅瘦成麻杆的身子骨,话音拐个弯,"不过嘛......若是寻亲案另说。"

  苏翠娥突然扑到堂前,粗布衣裳露出半截雪白脖颈:"民妇求老爷做主!"她哭得梨花带雨,鬓角白花随泪珠颤,"若是当家的真在府城当差,定是遭了歹人蒙骗!"

  县太爷的喉结滚了滚。这寡妇虽说年过三旬,哭起来倒有几分风韵。他摸着下巴盘算:章道光可是知府大人的乘龙快婿,若真是冒名顶替的逃犯......

  "来人!"惊堂木又响,"先把尸首抬去义庄,着仵作验伤。"衙役苦着脸抬尸,腐水滴在青石板上,拖出条腥臭的印子。

  许丙寅突然指着尸首嚷:"金波叔心口让马蹄子踹的!那官爷靴底镶铜钉,印子跟俺家碾米的碾子一个样!"他扯开衣襟,胸口鞭痕像蜈蚣爬——这是那日拦轿挨的打。

  师爷凑到县太爷耳边嘀咕:"章大人上月来县衙,靴底确是铜钉纹。"说着递上卷宗,"十五年前万福县水患,三名秀才遇难,许金水就在其中。"

  堂外看热闹的婆子们炸了锅:"哎哟喂!莫不是借尸还魂?""俺早说那章大人说话带咱县的口音!"

  县太爷的绿豆眼滴溜转。他想起上月知府寿宴,章道光醉酒时哼的小调,调子跟万福县的秧歌调九成像。当时还夸他入乡随俗,如今想来......

  "此案蹊跷!"惊堂木拍得文书跳,"本官要亲往府城查访!许丙寅,你说还有个兄长?"

  "回老爷话,俺哥......"许丙寅话音未落,堂外突然喧哗。两个衙役架着个血葫芦似的人摔进来,正是失踪三日的许庚辰。

  "禀老爷!"衙役抹着汗,"在乱葬岗逮着这厮,怀里揣着半块官印!"

  许庚辰挣扎着摸出油纸包,抖出块带血的玉佩:"这是章......章道光给俺的!他说......说十五年前水患......"话没说完就咳出团黑血,昏死过去。

  师爷抢过玉佩细看,背面刻着"万福县学"的篆文。他忽然想起什么,翻出陈年案卷:"老爷!十五年前淹死的秀才里,有个叫章守业的......"

  堂外忽然马蹄声急,府城的传令兵举着令牌闯进来:"知府大人手谕!万福县案移交府衙......"

  县太爷的绿豆眼眯成缝。他瞧见传令兵靴底的铜钉纹,跟许金波胸口的蹄印严丝合缝。惊堂木重重拍下:"来人!备轿!本官要夜审章......许金水!"

  更夫敲响三更梆时,苏翠娥蹲在县衙马厩旁。她摸着许庚辰滚烫的额头,突然听见墙根传来蟋蟀叫——跟当年许金水夜会她时的暗号一模一样。月光照在儿子惨白的脸上,那眉眼跟记忆中的少年郎重叠,惊得她打翻了药碗。

  "我那大儿忆起好些与他爹相关的旧事,这才又往府城去了。"

  "这些年来孩子们都当爹早没了,十一个春秋倏忽而过,这会子突然传信说人还在,那心口滚烫的劲儿,大人定是能体谅的。"

  "再说本家兄弟常年在外行商,我儿疑心许是自个儿招惹的仇家。"

  "民妇没念过几页书,嘴皮子不利索。"苏翠娥攥着发黄的粗布帕子抹泪,官衙青砖地映着她半旧的青布鞋。只要县尊老爷肯接这案,横竖章家的谎早晚要捅破。

  "回禀大人,我们院前村都是老实本分的庄稼人。"里正佝偻着背上前作揖,补丁摞补丁的短褐沾着草屑,"但凡要传唤问话,草民们随叫随到。"

  "师爷,着他们画押。"县太爷揉着太阳穴,青缎官袍下的皂靴往案底缩了缩。堂下飘来的腐臭味熏得他喉头发紧,"尸首留待仵作勘验。往后不可这般动私刑,大明律例写得清楚明白!"

  许金波家的顿时拍着大腿哭嚎起来:"青天大老爷可得给民妇做主啊!五个娃儿眼巴巴盼着爹,三个还没说亲事——"

  "金波你泉下有知——"她突然拔尖的嗓子惊得檐角麻雀扑棱棱飞起,两班衙役的水火棍咚咚杵地,震得她后半截哭丧噎在喉头。

  回村的黄土道上,这妇人又扯开嗓门:"天杀的许金水!当了大官就六亲不认——"

  "嫂子既要闹。"苏翠娥突然转身,粗布裙摆扫起细尘,"咱们现下就折返府衙,我舍了这身皮肉领五十杀威棒,你当堂递状子可好?"

  "胡闹!"里正旱烟杆重重磕在车辕上,惊得拉车老骡喷了个响鼻,"这事得请族长开祠堂议!若真如你所言,金水当年是遭了难失了忆,如今在章家当差未必知情——"

  许丙寅蜷在牛车角落,嘴角的血痂凝成紫黑色。他瞪着突然改口的亲娘,肿成核桃的眼皮直跳。方才县衙里分明说好要死磕到底,怎的转脸又成这副说辞?

  "我呸!"许金波家的朝车板啐了口浓痰,"他要真是许家老大,杀亲弟弟不得天打雷劈?老娘把话撂这儿,没二百两雪花银,这事没完!"

继续阅读:第48章 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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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来亲情比草贱,我改嫁了你哭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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