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六,朝廷开印议政,所有京中五品以上官员都涌向皇宫的时候,只有楚王府显得平静异常,但这也不过都是表象罢了。
戎祁此刻有些心慌,浑身僵硬的躺在床沿,想动却又有些舍不得。
昨天跟虞长莺在书房待了许久,最后是虞长莺受不住困顿,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而戎祁自然是放心不下的把人抱回了房间。
本来伺候人躺下之后就该离开,可终究是忍不住坐在床沿描绘对方脸颊轮廓,一直到自己也觉得困顿,然后不知不觉也睡了过去。
因为心里惦记着今日朝廷开印,也是他回京后初上朝会的日子,所以不等人来请,戎祁就自己醒过来了。
虽然睡得有些迷糊,可戎祁还是很快就发现了异样,他昨天没有回沧澜院,而是谁在了晴风院,跟虞长莺一张床。
这样的认知让戎祁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想着趁人还没醒来赶紧离开,却又有些舍不得此刻怀里的软玉温香,所以僵硬的躺在床沿很是纠结懊恼。
眼见着时辰将近,如果再不起身定然会被人发现,而且还会赶不上朝会,这让戎祁狠下心,咬牙开始把虞长莺手臂从身上挪开,期间还要小心别把人吵醒,可谓是困难重重,硬生生憋出了一脸的冷汗。
好不容易下床的戎祁松了一口气,回头望着依旧熟睡的虞长莺,顿时又觉得有些可笑,这人可是他的妻子,别说睡一起,就是做点什么都是天经地义,可他却不敢放纵,担心会冒犯对方,让人不喜。
这世上会让他这般小心翼翼的人,也不过一个虞长莺罢了,也不知这人什么时候才会接受彼此关系,懂得他的良苦用心。
回想昨夜在福云酒楼被隐一打断的好事,或许,距离他心愿达成的那一天已经不远了?
拂身帮忙掖被角的时候,戎祁盯着那张俏脸看了又看,终于忍不住低头啄了一口,然后迅速起身走开的像是身后有鬼追一样,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样子。
匆匆跑出去的戎祁自然也没能发现,掖好的被子里伸出一只手,在他啄过的地方轻轻一拂,而那双原本紧闭的眼睛也在此刻张开,侧头望了一眼门口方向。
“呆子!”虞长莺呢哝了一声,拉起被子把自己整个人裹紧,然后缩成一团掩下了面上的绯红。
早起的彩雀小心翼翼靠近房间,却不想房间里突然冲出一个人来,吓得她差点惊叫,结果很快就捂住嘴瞪大眼睛。
“王,王爷?!”彩雀做梦也没想到,竟然会看到王爷从王妃屋子里出来,这是刚来还是昨天来了现在才走?
“嗯!”看到彩雀的戎祁身形一顿,然后很快恢复过来的应了声,端的一副冷静自持又矜贵的模样吩咐道。
“王妃还在睡,不必打扰。”
“啊!是!”彩雀听得一愣,然后很快反应过来低头应声,而等她再抬头的时候,戎祁已经不见了踪影,吓得彩雀直拍胸口,然后又有些好奇的望向房门。
心里疑问像是猫爪子一样挠的彩雀很是难受,却也不敢轻易推开房门进去打扰,这个时候王妃定然是还在睡的,而王爷既然吩咐了,那在王妃起身叫人之前,她怕是也只能在门外候着,所以,王爷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
不管彩雀怎么想,虞长莺是接着又睡了过去,而戎祁却是直接回了沧澜院,阿平带着人在那里早已等候多时。
看到戎祁出现的时候,安平脸上笑容满面的迎了上去,那双眼睛亮晶晶的看得戎祁心里有些发毛,于是狠狠的回瞪了一眼。
安平也不以为意,笑着吩咐人伺候戎祁洗漱,然后帮着穿戴好朝服,恭敬的把人送出王府大门,等人走远之后才抬头望了一眼,心情大好的转身回王府后,就直奔厨房而去。
今天得让厨房好好准备,给两位主子好好补一补才行,这样说不定很快就会有小主子了,哈哈哈哈哈!
对于安平的误会,两个主子并不清楚,因为很快,在安平遇见清姨之后,这个误会就解开了,顿时,安平忍不住僭越的在心里骂了戎祁两声没用,然后认命的换了菜谱。
王府的这些事情戎祁不知道,同时也不关心,在离开王府没了安平那炙热视线打扰之后,他终于能够平静下来,开始关心今日的大朝会。
意料之中,戎祁的出现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力,这个常年征战在外的王爷,还是第一次参加大朝会,往年偶尔上朝也是因为皇帝宣召封赏,而后休息不足半月又要远征,且常年驻守边关,更是难得回京。
匆匆经年,当初那个幼稚少年,如今已是声名赫赫的战神王爷,原本不足为惧的小子,摇身一变,成了这皇宫里唯一能够与晋王相争的皇子,怎能不叫人瞩目?
晋王同样在打量戎祁,且暗暗将手紧握成拳。
往日万众瞩目的人明明是他,却因为戎祁的出现而让他沦为了陪衬,这让晋王如何能接受?甚至不止一次的后悔,为什么没能让这人死在外边?如此也就没有人能与他相争了。
“上朝!”大殿上宫人的通传,伴随着钟鼓响彻,所有参与朝会的官员全都按照品阶和官阶依次低头开始入殿。
身为王爷的戎祁就站在队伍前列,一边是大皇子贤王和晋王,一边是二皇子定王和戎祁,领着身后文武百官踏上玉阶,一步步走进了议政的乾坤殿。
晁丰二十七年,正月十六,朝廷开印。这一刻,终将被历史铭记,因为正是从这一天开始,大齐国的国运开始走向了一条未知的道路。
“众爱卿可有事启奏?”王座之上,皇帝扫了一眼殿上百官,眼中微光幽幽的也不知是在想什么。
“启禀父皇,北地灾情严重,地方官员极力救助却成效甚微,年前预报的救援始终没有足数送达,百姓民不聊生,还请父皇明察!”
谁也没料到最先上奏的会是定王,毕竟往年这个时候,定王早就在年宴结束后返回北地去了,而有关北地救助的事情,循例都是晋王着户部安排,至于最后结果如何,全凭晋王一道奏折表述。
这么多年皆是如此,唯有今年成了例外,因为晋王二月大婚,所以定王等人才会滞留京城,没能及时返回封地,也才有了这个直谏的机会。
“启禀皇上,户部年前核定税收,按照北地灾情预报已经做了安排,只等年后送往北地。”被人指责救援不足数,户部自然不能明背这个锅。
“为何年前没有安排?”皇帝望着户部尚书问。
“根据年前北地上报税赋,结合预报的灾情分析,原地开仓救援可满足百姓所需,年后运送的多是为了开春耕种做准备。”户部尚书低头说得合情合理,毕竟也不能让北地搁着朝廷一个劲儿薅羊毛,自己也要有点担当不是?
只是朝廷没有收北地的税赋,定王也没有收取地方税赋,地方官是不是也没收,那就不得而知了。
“北地贫瘠,历年来百姓都是入不敷出,光靠北地自救如何能够解决问题?若是能够做到,就不会每年都有人冒雪离开故乡求生,也就不会有那么多难民汇聚京城了!”定王是气愤的,瞪着说话的户部尚书一脸要吃人的样子。
“王爷当督促北地发展经济和农业,号召百姓勤奋耕耘,方可如南方那般迎来繁荣。”户部尚书这何不食肉糜的话,让朝堂上一时之间陷入沉寂,戎祁也是听得眉头紧皱,冷着脸扫过大殿上众人,心中嗤笑。
难怪,高居庙堂的大人都是这样的想法,那百姓还要缴纳税赋供奉这些庙堂高官做什么?自给自足,逍遥自在多好?要什么国?要什么法?要什么皇?!
“你!”定王气恼,身为王爷被一个户部尚书如此说教,偏偏他又拿人没有办法,毕竟他身为北地封王,却让封地百姓苦不堪言,实在是没什么底气。
“行了,既然早有安排,那便说说是如何安排的。”皇帝冷着脸望了戎祁一眼,见对方无动于衷的样子,忍不住在心里冷哼。
这大殿上的人看着庄严肃穆,可谁知道站着多少鬼怪,让这臭小子多体会一下也好。
“是,请皇上阅鉴!”户部尚书说着上前一步,递出了一早就准备好的折子。
云公公接过折子后回到皇帝身边,恭敬的递了上去,而皇帝也顺势放开看了看。
照着往年的惯例,户部安排好了之后就会指定主事官员全权负责这件事情,主事官员会安排随行的主事官员,还有沿途的护卫等事务,而皇帝只要同意户部安排,确定主事官员就行,如果不出意外,主事的官员定然会落在晋王头上,因为除了他之外,往年是再无人选。
毕竟这种可以立功,又有油水的事情,晋王和皇后怎么可能让其旁落?而皇帝身边能用之人甚少,即便有也不敢轻易败露,唯恐引来危险反而折了翅膀。
当然,这是往年的说法,今年终究是不同的。
“寡人没有异议,那这主事的人选,诸位爱卿可有举荐?”
皇帝话音才落,大殿上肉眼可见的气氛凝固,安静得落针可闻。因为大家都听出来了这话是什么意思,如果有人举荐的话,是不是意味着主事权就落不到晋王头上了?
这样一想,大殿上的众人便开始眸光流转,眼神四下交流,气氛也突然变得有些紧张起来。与此同时,唯有站在百官前面的几个人,镇定的仿佛事不关己一般,就在众人沉不住气开始小声讨论起来的时候,有人低头迈了一步。
“臣!启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