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妃外出恰逢意外,虽极力救治,却还是一尸两命。
这样的消息传进宫里时,皇帝都听得愣了一下,抬头望向云公公问了句。
“死了?”皇帝表情很是诧异,云公公低头望着自己脚尖回应道。
“孩子没能保住,王妃怕是知晓后也存了死志,所以没能救回来。”
“是吗?”皇帝眼中眸光幽闪,收回视线望向面前摊开的奏折。
“那胎儿什么情况?”皇帝低声问。
“天生不足。”云公公说完抬头望了一眼皇帝,见对方垂眸揉了一下眉心,便又低头望着自己脚尖保持缄默。
所谓的天生不足,便是孩子可能长不到足月就会胎死腹中,或是生下来也很难养活,弄不好,可能还会有缺失。
“厚葬了吧!”皇帝留下这句话后,便继续低头翻阅起奏折,而云公公微微躬身,慢慢的退了出去。
望着秋风瑟瑟的庭院,云公公忍不住深深的叹了口气。
没想到最先走的会是晋王妃,若不是丞相野心勃勃的想要狸猫换太子,连晋王都对此抱有期望的开始反咬皇后,恐怕皇帝也不会出此下策。
如今晋王妃仙去,晋王能够指望的便只剩下那位侧妃,只可惜……。
“死了?!”虞长莺惊愕的瞪大眼睛,不过一夜之间,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白鹭微微点头,把自己打探回来的消息细说了一遍,听得虞长莺表情几经变化,最终沉默的收敛眉眼,暗暗叹息。
虽然猜到戎祁离京之前会把赵飞环的事情告诉皇帝,而知道真相的皇帝自然不会让丞相有利用赵飞环肚子里孩子做文章的机会,却没想到赵飞环会因此而死。
当然,虞长莺也没有怀疑过这是皇帝下的黑手,毕竟皇帝要想让赵飞环死,也没必要还把人留到现在。
而皇帝之所以留着赵飞环,其实也是想要稳住丞相,毕竟西南的事情还没个结果,实在是没必要这个时候节外生枝,怪只怪……。
“如果她没有离开丞相府就好了。”虞长莺喃喃自语一般望向门外。
如果赵飞环一直待在丞相府,皇帝也没机会对她动手,至少在西南那边的事情明朗之前,皇帝不会想要动手,也许一开始皇帝只是想要趁机警告丞相,又或者是借此先拿捏住对方把柄,结果却事与愿违。
从未想过赵飞环会以这样的方式死去,让虞长莺忍不住一阵唏嘘,而比起赵飞环的死,她更担心会不会因此影响了西南的局势。
如果丞相投鼠忌器还好,就怕跟周家一样会孤注一掷,那事情就麻烦了。
“王妃?”白鹭看到虞长莺抬手勾了勾手指,疑惑的上前喊了声。
“把这个消息透露给晋王,包括晋王侧妃的事情。”虞长莺如是说完,白鹭听得有些诧异的望着她瞪大眼睛。
“为什么要刻意告诉晋王?”过些日子总会有消息传进去,王妃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自然是因为有这个必要啊!”虞长莺望着白鹭笑了笑。
按照王爷的计划,西南必然是要先破后立的,可不好让南境拖了后腿,所以得在丞相那边反应过来之前,先把周家给挑拨了,等周家对上王爷之后,南境自然只能随波逐流,谁叫南境与周家早有勾结,互相之间又彼此拿捏,一旦战事起,谁也别想独善其身。
而能够让周家破釜沉舟揭竿而起的,无非只有大理寺如今关押那几人罢了,若是再无指望,除了揭竿而起,还能有什么好指望的呢?
白鹭不懂虞长莺所想,却忠诚的执行了对方说的话,所以当大牢看守小人得志一般在晋王面前耀武扬威,把事情抖露出来的时候,晋王是不相信的。
“不可能!你在骗我!”晋王抓着牢房栏杆摇晃,身形憔悴却目光狠厉。
“骗你有什么好处?你都是要死的人了,我闲得慌才会骗你。”看守似笑非笑的斜了晋王一眼,嘴巴里啧啧有声。
“说起来你这王爷当的也太失败了,好不容易有个孩子,结果因为惦记着别的男人跑去送行,硬生生摔了个一尸两命。”
“哦!你秋后就要问斩了,皇上早就贬了你做庶民,啧啧啧!这算不算是报应?”看守嬉笑的望着晋王,说出的话字字诛心。
“不可能!赵飞环是丞相府的大小姐,丞相怎么可能让她出事?你别想骗我!”晋王恶狠狠瞪着看守,表情狰狞如恶鬼。
丞相那样的人,怎么可能放任赵飞环怀着孩子到处乱跑?明明他们都被问罪,只有赵飞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得以逃过一劫,丞相怎么可能不把人看紧?
所以这个人一定是在骗他!绝对是在骗他!
“说你胖你还真喘上了,是不是骗你的,回头消息传开你自然会知晓,当然,也不排除外边故意瞒着你,毕竟你那个侧妃偷人怀了身孕,意图混淆皇家血脉的事情,至今都没人敢多嘴,你不知道也正常。”看守似是而非的点了点头。
“你说什么?有种再说一遍!”晋王气急败坏的伸手想要去抓看守,结果被人狠狠一棍子打得差点没站住,握着被打的手臂狠狠瞪着对方。
“再说几遍都一样,你心心念念的侧妃不光偷人怀了孩子谎称皇室血脉,还在你吃的东西里下了绝嗣药,就算你没有造反,以后也只会有一个孩子,偏偏这个孩子还没了,跟着晋王妃一尸两命!听懂了吗?”看守似乎也被晋王刚才想要打人的行为惹恼,拿着棍子在栏杆上不停敲打威吓,脸上表情也很是狠厉。
“当王爷的时候就是个王八,现在都成阶下囚了,哪来的脸嚣张?真是不知所谓!”看守望着呆坐在地上的晋王呸了一口,然后扬长而去。
看到守卫离开,晋王反应过来的扑到栅栏上声嘶力竭的大吼。
“回来,你给我回来!你刚刚说的都是假的,假的!”
不管晋王如何歇斯底里的嚎叫,否认,看守说的那些事情,一如二月春风般在大牢里掀起一阵浪潮,连单独看押的皇后都听到了风声。
等消息确凿的传入皇后耳中后,她沉默的坐在原地,一如被关押进来之前那样端坐,望着牢房一隅面无表情的也不知是在想什么。
许久,皇后突然嗤笑一声,昂头大笑着如同疯魔了一般,也不知过来多久,皇后突然冷着脸狠狠擦拭了一把眼角,完全无视掌心血迹将面容浸染得狰狞。
很好,皇帝负她也就罢了,本就没什么感情,可周家竟然也背叛了她,晋王的侧妃人选,可是周鹤飞提出来的,可这个人选却给晋王戴了那么大一顶绿帽子,甚至还给晋王下了药。
而她却为这样的周家牺牲了自己的大半辈子,最后还要背上造反谋逆的骂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一夜,鬼泣一样的狞笑在大牢里响彻,吓得谁也不敢靠近皇后所在牢房半步,等交接的守卫过来查探时,被悬挂在牢房里的尸体吓得差点魂不附体。
皇后就这样死了,一条腰带悬窗,坠死在了阴暗的牢房里。消息很快就传到宫中,皇帝听闻后也只是表情微微一顿,然后挥手表示知道,便再也没有了下文。
如果不是有周家庇佑,光凭皇后这么多年在宫中的肆意妄为,死千百次都有余,如今也算是正了道,与这时间仇怨两清了。
比起皇帝的淡定,听到这个消息的晋王彻底疯了,他印象里的皇后是强势而坚韧的,不然也不会在城外明知形势不妥,却还是不愿束手就擒的想要拼那一线生机。
虽然结果以失败告终,可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还有周家在西南打底,等周家起兵杀上京城,他们也并非没有后路。
可结果呢?皇后竟然自尽了。
是怎样的绝望才会让那样的皇后选择这样的方式结束生命?晋王不愿去想,只觉得事情不该是这样。
他明明是天之骄子,身为皇后嫡子,储君的最有利人选,为什么会落得这步田地?晋王不懂,也不愿懂,就像他不知道赵飞环为什么会一尸两命,为什么侧妃会给自己戴绿帽,以及……自己为什么一败涂地一样。
猜不透,想不明,晋王就这样糊里糊涂的疯魔了,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一头撞在了大牢的石墙上,留下一地血污的同时,他的世界也终于清静了。
那些未知和未解的疑惑,终于也不再需要一个答案。
不见天日的地牢中,只有偶尔滴落的水声回响,微弱的呼吸声证明这里还有活物,伴随着一阵若有似无的脚步声,被玄铁缠绕四肢困在墙壁上的人微微张开眼睛,许久才适应突然照亮的光影。
来人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望着被困在地牢里的空闻大师,默默打量了许久才开口。
“皇后死了!”云公公站在台阶上,望着听到这句话后明显呼吸一顿的空闻大师,跟着又说了一句。
“晋王也死了。”
“……!”终于,空闻大师抬头望了云公公一眼,跟着低头垂眸,继续如同一个死人般连呼吸都清浅了几分。
云公公似乎也只是过来传个话,见空闻大师没有反应,便转身又走了出去。
唯一的光影随着云公公的离开而消散,地牢里再次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谁也没有看到被玄铁囚困的那个人影脸上,有泪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