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府后院,因为王爷跟着皇后去行宫侍疾,所以安静的仿佛没有人烟,而赵飞环似乎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寂寥,一个人坐在镜子前,打量着镜中的自己,感觉有些陌生。
昔日高贵的世家女,雍容华贵的面貌早已成了过去,现在这个消瘦的人影,从里到外都透着丝刻薄,还有对人世的愤懑,就是赵飞环自己看着都觉得有些讨厌。
自嘲的轻笑一声,赵飞环自顾自的摆弄着面前脂粉,对着镜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涂抹,直到房门被人推开,她才动作微顿的斜了一眼。
看清进门的是谁之后,赵飞环眼中闪过一抹阴鸷的喝了声。
“滚!”
吼出这个字的时候,赵飞环手里的脂粉也跟着砸了出去,落在亚桑身上留下一片狼藉,而后者只是安静的站在远地点开口道。
“行宫有消息传来,侧妃怀孕了。”
“你说什么?”赵飞环动作一顿,狠狠的望向亚桑,后者深吸一口气,把话重复了一遍。
“跟随晋王去行宫给皇后侍疾的侧妃,早已有孕在身,皇后之所以去行宫休养,为的可能是保住侧妃肚子里那个孩子。”说到这里,亚桑抬头望了赵飞环一眼,心中情绪一片复杂。
如果当初赵飞环不是固执,现在有孕在身的人应该是她才对,而她身为晋王妃,却要眼睁睁看着庶子比嫡子先出生,而这个庶子还受到了来自皇后和晋王的联合保护,这是多么讽刺又诛心?
“……!”沉凝半晌,赵飞环冷眼望着亚桑问。
“你想说什么?不过一个庶子罢了,而且是男是女还是未知。”所以这件事情,到底有什么值得你说道的?赵飞环眼神微眯的望着亚桑打量。
“既然皇后和晋王要保,那么,这个孩子必然只会是儿子。”亚桑望着赵飞环,面无表情的言之凿凿,听得后者背脊一僵。
“疯了吗?这种话你也敢说!”回神的赵飞环瞪着亚桑喝骂,后者却无动于衷的只是微微敛下眉眼。
“周家已经万事俱备,王妃也该早做打算了。”如果不是赵飞环的一直不配合,她也不至于一直留在这里,一事无成。
亚桑眼神微动的在心里暗想,然后偷偷望向赵飞环一阵打量,见对方微愣过后恍然大悟的样子,忍不住心里又叹了一口气。
周家野心勃勃,连皇后和晋王都没放在眼里,当初如果不是小姐和晋王早早的闹出事情定下这门亲事,又或者小姐把握机会早早的诞下子嗣,如今也不会落得这般被动。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肆无忌惮的狂笑,带着旁人读不懂的心酸和苦楚,赵飞环笑得花枝乱颤的伸手摸了一把眼角,表情嘲弄的望向亚桑。
“好啊!好的很!现在是左右不着调,父亲又想出了什么好主意?”赵飞环嗤笑着打量亚桑,回想周家的不安分,还有皇后和晋王的所作所为,心里一片寒凉。
如果周家真的放肆动手,只要皇后和晋王在,最后得利的必然是晋王和皇后,而她跟丞相府存在的意义,就是牵制日后可能归京的周家。
之所以急着留下子嗣,除了后继有人,更多的可能是想断了周家野心,因为皇家只要还有人,宫里的那个位置就轮不到外人坐。
周家想利用皇后和晋王,晋王和皇后又何尝没有留一手,而她赵飞环,不过是双方博弈的一颗棋子罢了,就连她的父亲,也不过借了外祖的势才有一争之力。
现在周家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在皇后和晋王离京的情况下,丞相府已然成了垫脚的那一个,就算有外祖和跟西陵国之间的交易又如何?他们始终缺少一个名分。
想到这里,赵飞环便低头望了一眼自己肚子,手指无意识的轻轻拂过,脸上表情有些慢慢狰狞的同时,手上也不觉微微用力。
“王妃!”察觉赵飞环动作的亚桑吓了一跳,冲上前去抓住对方手,不顾对方挣扎的把脉后,整个人脸上表情惊愕又惶恐。
“你这是什么表情?一切如你们所愿还不满意吗?”赵飞环一脸愤懑的甩开亚桑,再次低头望向自己肚子的时候,内心五味杂陈。
她不该相信亚桑的,事情发生后她才惊觉,自己身边连一个可以信任的人都没有,所有人都各为其主,只有她孤零零的像个只能听话的木偶。
“王妃!你是不是动了那些药?什么时候的事情?”亚桑上前抓着赵飞环追问,脸上表情惊慌的样子,看得赵飞环直皱眉头。
“放手!”赵飞环厉声呵斥,心里狐疑对方难道不是因为把出了喜脉才那个表情的吗?
“王妃!你是不是动了我留下的那些药?是不是?”亚桑没有理会赵飞环的排斥,而是再次抓着对方手查看,甚至扒开了对方眼皮。
“放肆!你想干什么?别以为父亲看重你就能在我面前拿腔调,滚开!”被亚桑弄的有些心烦气躁,赵飞环顾不上许多的把人推得一个踉跄。
“王妃,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动了我的药?我明明说过那东西很危险,不能随意触碰,你为什么不听?”亚桑哀莫大于心死般望着赵飞环,急得顾不上尊卑的上前抓住对方追问。
“怎么?你的东西我不能碰?你一个奴婢的东西我还碰不得了?你是不是忘了那些东西怎么来的?如果没有本王妃,你也不过就是个蛊人罢了!”赵飞环一巴掌将亚桑打开,后者侧头闭了闭眼睛,伸手狠狠抹了一把脸嘴角血迹。
“你碰!你继续碰!什么都不懂的就乱碰!就是死了也活该!要不是你母族高贵,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亚桑怒目圆睁的瞪着赵飞环怒吼,把后者吓了一跳。
“南疆贵族出身,不懂蛊也不懂药就算了,还不知道小心,连中了毒都不知道,在这里跟谁叫嚣是个蛊人呢?蠢货!”亚桑气急败坏的呸了一声,站起来居高临下的望着赵飞环。
“本来算算日子,觉得你也该怀上了,过来告诉你行宫的消息,就是想让你知道,如果自己不争取,你最后只会落得一无所有,结果谁知道你竟然蠢得如此无药可救。”亚桑望着赵飞环的眼色满是鄙夷,甚至是厌弃。
“你在胡说什么?”赵飞环茫然一瞬,而后狐疑的望着亚桑。
“我怎么可能中毒?”赵飞环眉头紧皱的细想过亚桑说的那些话后,表情变得更加冷凝。
“为什么不能?你知不知道自己中了蛊毒?”当真是日日打雁终被雁啄了眼,亚桑冷着脸打量了一阵赵飞环后,表情变得越来越冷峻。
事情出了意外,她得赶紧回去告诉丞相,然后传信给族老才行。
“不可能!”赵飞环厉喝反驳,觉不相信自己会中蛊毒,她明明事前吃了解药。
“有什么不可能的?你有我熟悉那些东西吗?”亚桑嘲讽的反问。
“可我明明吃了解药!”赵飞环反驳,亚桑却是听得眉头越皱越紧。
“你吃了解药?你为什么要吃解药?你碰了那蛊毒?你拿去给谁用了?”亚桑一下子就想明白了什么,赵飞环会动那些东西,定然是因为有用,而她绝对不可能用在自己身上,所以……。
“你拿去对付谁了?是不是虞长莺?是不是!”亚桑的喝问唤醒了有些恍惚的赵飞环,回神后更是狠狠瞪着亚桑道。
“怎么?我先对付谁还需要你同意不成?”
“你!”亚桑惊讶的瞪大眼睛,望着不知悔改的赵飞环好一阵才怒骂道。
“你是不是蠢?之前下蛊不成就说过,虞长莺身边可能有懂蛊的人,不然为什么屡次失手?明知道对方有防备你还这么做,是怕自己给人递的把柄还不够多吗?”
“闭嘴!就算你说的是事实又如何?她还不是也中了毒!”赵飞环不客气的骂了回去。
“是!她就算中了毒,你呢?你陪着一起中,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你还很得意是吧?”亚桑气得差点上前掐死赵飞环。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现在还打草惊蛇,简直就是废物!
“我没有!”赵飞环不相信自己中了毒,却还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拂了拂肚子。
“没有?难道我还能看错不成?”亚桑冷笑。
“你说你吃了解药又如何?就算你成功把毒下在了虞长莺身上又如何?别人还不是查了出来,然后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不然你以为你为什么会中毒?”
“不可能!就算有人发现虞长莺中毒,也不可能知道是我下的。”她做的那么隐蔽,怎么可能被人发现?
“为什么不可能?这盛京城里会用蛊毒的人屈指可数,就算你想嫁祸给现在蠢蠢欲动的南疆,可天长地远的,别人最先想到的人还不是你?”
“……!”赵飞环低头没有说话,因为她想到了那天在逍遥侯府约见戎祁的事情。
她那个时候是想算计戎祁,给自己多留一条后路的,可惜计划失败,所以才会想要利用虞长莺来要挟对方,但对方根本没给她机会,若是虞长莺身边真有人懂得蛊毒,而且也发现了虞长莺的情况,那……。
会想到她身上来似乎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只是这样一来,亚桑说的话岂不是……,心里这样一想,赵飞环便忍不住变了脸色的抬头望向亚桑,而后者此刻已经没了当初的恭敬,看她仿佛是在看个死物一般。
“你说我中的是蛊毒,那解药呢?”赵飞环瞪着亚桑问。
“解药?制作蛊人的蛊毒,你觉得会有解药?等到病理显现的时候,就继续吃药吧!回头种个蛊,也算一条活路。”亚桑说完低头拍了拍没有褶皱的衣角。
“什么?”赵飞环愣在原地,而后就听见亚桑嗤笑着说了句。
“恭喜你啊!即将迎来另一种人生,而且……。”亚桑低头望了一眼赵飞环的肚子,看到对方下意识护住肚皮的样子,脸上表情更加嘲讽了。
“你肚子里那个,在你服药的时候就已经注定留不住了,以后,好自为之吧!”亚桑说完之后望了赵飞环一眼,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这件事情亚桑不知道该如何回禀,本来万无一失,却因为赵飞环的自以为是功亏一篑。如果赵飞环懂些药理就会明白,有孕在身的人是碰不得那些东西的,可她为了害虞长莺,连一点时间都等不得,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比起愤懑的亚桑,留在屋子里的赵飞环早已愣怔当场,有些不知所措的用力抱着肚子,本来还算平静的面孔突然扭曲慌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