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虞长卿从拾雅苑离开的时候,在交回的走廊上碰到了正往这边走的戎祁。
“世子爷吉祥!”领路的下人恭敬的给虞长卿行礼,虞长卿也笑着给戎祁行了个礼。
“王爷吉祥!这是要去找王妃吗?”
“大哥这是刚从莺儿那过来?”戎祁不答反问的望着虞长卿。
“是啊!”虞长卿应声之后退到走廊边让出路来,示意戎祁先行。
望了低头拱手的虞长卿一眼,戎祁微微皱眉的抿了抿嘴,没说什么的率先走了出去,而负责领路的下人急忙小跑跟上,继续给戎祁带路。
站在走廊上抬头,虞长卿望着戎祁背影消失在走廊转角,似笑非笑的转身往主院走去,能被战神楚王叫一声大哥,对方倒是真舍得下面子,真心也好,假意也罢,这楚王爷看着倒是比其他人要顺眼些,也不知跟父亲谈的怎么样。
就在虞长卿抱着好奇心去找逍遥侯的时候,已经走出很远的戎祁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望向来时的方向眉梢微挑。
这逍遥侯府还真是不可貌相,也不知那一身铜臭全靠祖荫庇佑的谣言是谁传出去的,还真是误人子弟不浅。
想想刚才说了半天却一直跟自己打太极的逍遥侯,以及看似无害却总能适时圆场的侯夫人,加上这位温文儒雅却十足笑面虎的世子爷,怕不是只有莺儿才是最言符其实的那个。
想到这里,戎祁转身继续转身跟着下人往拾雅苑走去。
“王爷吉祥!”看到戎祁出现的时候,彩雀急忙迎上去行礼打招呼。
“王妃呢?”戎祁一边问,一边望了眼前方房门。
“王妃在书房呢!王爷这边请!”彩雀低头给戎祁带路,只是两人还没走到书房门口,白鹭就已经打开门走了出来。
“王爷吉祥!”白鹭打完招呼便退到旁边,等戎祁进门之后,她也跟着走出门,顺便关上房门阻隔了外边寒气的侵入。
“看什么?”白鹭望了一眼探头探脑的彩雀,伸手拽着对方衣领把人拖远。
“王爷最近总是黏着王妃,都不让人近身伺候了!”彩雀想着之前被戎祁抢走的活儿,危机感重重的犹豫着是不是去书房里候着比较好。
“这不是好事吗?免得你老担心王爷和王妃的关系不好,让王妃受了委屈。”白鹭倒是不以为意,只是回头望了一眼书房门方向。
“这有什么好的?王爷晚上又不在王妃屋子里夜宿。”彩雀话音刚落,就被白鹭戳了一记脑门,顿时没好气的抬头。
“慎言,被人听见仔细你的皮!”白鹭也瞪了彩雀一眼,后者听得一愣,然后神色微变的撇了撇嘴,倒也没再多说什么。
王妃和王爷至今没有圆房的事情,除了她们这些贴身伺候的并没有太多人知晓,外边的人更无从打听,加上王妃病了这一场,身子彻底羸弱下来,还不知道要喝多久的药才能养回来,若是这样的消息传出去,指不定会被人怎么编排,所以是能瞒就瞒。
彩雀虽然不知道其中会发生怎样的牵扯,却知道身为丫头的本分,王妃能够纵着她是王妃人好,她可不能不知道分寸的做出危害王妃的事情来,哪怕只是多句嘴。
这边彩雀和白鹭安静了,书房里却因为戎祁的出现而有了靡靡之声。
“谈完了?”虞长莺停下作画的动作望向戎祁。
“嗯!”脱下披风挂到屏风上,戎祁走近火盆暖了一下手。
“父亲同意了?”虞长莺放下笔,转身走桌案后走出来。
“……?”听到这话的戎祁动作微顿,站起来望向走近的虞长莺,她知道说了什么吗?就问同意不同意的。
“城外的难民增加,北地的灾情怕是刻不容缓,定王离开也有段时日,北地情况怕是有变。”至于消息为什么没有及时传到京城或是定王耳中,怕是有人不想消息这么快传回,也不想朝廷这么快就有反馈,至于目的……显而易见。
北地的事情放一放,先把倭国和谈的事情处理好,然后再把北地的事情拿出来,一样一样的,可见幕后之人有多贪心。却忘了多耽误一天,北地的百姓就多受苦一天,而因此死去的人,也会更多。
听到虞长莺这句话的戎祁在心里幽幽一叹,走过去用刚刚暖好的手握住虞长莺手腕。
“你都知道的事情,岳父自然也清楚,只是他没有松口。”拉着虞长莺坐到旁边软塌上,戎祁低头握着虞长莺的手掌低头把玩。
“父亲是不是说要考虑考虑?”虞长莺也不把手抽回,而是望着戎祁笑了笑。
看得出来,戎祁对这样的结果并不满意,就像他明明已经表明了诚意,叫了岳父岳母和大哥,但侯府的人还是恭敬的称呼他王爷,却叫她闺闺是一样的道理。
“嗯!”戎祁闷闷的应了一声,让虞长莺望着他打量了一阵道。
“妾身可以问王爷为何如此着急吗?北地的灾情年年都不新鲜,这次又刚好碰到倭国和谈,缓一缓也无妨,为什么王爷要急着在和谈前把这件事情想处理了呢?”
虞长莺的话让戎祁动作一顿,然后眸光森森的抬头望着她,这是虞长莺第一次因为某件事情向戎祁求证,也是两个人第一次就某件事情有商有量的样子。
“十二年,北地的百姓已经苦了十二年了。”戎祁喃喃的望着虞长莺。
“十二年前,父皇动了削减兵权的心思,因为国库一直不丰,所以想要缩减军需贴补民生。”那个时候帝王想要养精蓄锐,就要还兵于民,把尽可能多的金银花在改善民生,提高国力上,但这样做的结果会撼动某些人的利益,所以……。
“但是周家带头反对,西南三十万大军一直是编外,所以不受朝廷扼制,为了豢养这三十万大军,周家只能自己想办法,所以北地有了灾情。”戎祁定睛望着虞长莺,见对方眼中惊讶一闪而过,随后抿嘴归于平静,他不由得心中苦笑。
原来她也是知道的,或许整个逍遥侯府都知道,不然这么多年不会一直开城布施,却又谨慎的没有为此倾尽家财,因为都知道这些银子未必会用到百姓身上,所以只能努力去平衡,还不能让人摸清逍遥侯的家底,并以此自保。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虞长莺喃喃自语一般低下头。
“可北地的百姓何辜?”戎祁抬头望着虞长莺。
“北地的百姓无辜,我逍遥侯府不也同样如履薄冰吗?”虞长莺自嘲一样的笑了笑。
“所以该换新天了!”
戎祁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紧紧握住了虞长莺瞬间僵硬的掌心,而他坚定如磐石一样的面容,就这样倒映在虞长莺的眼眸中,仿佛能洞穿灵魂一般。
“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虞长莺控制不住嗓音的轻颤,甚至下意识反握住了戎祁那双大手,力道大的有些失真。
“我知道的,你不是也奔着这个来的吗?”戎祁难得自嘲的笑了声,却并没有丝毫动摇,看得虞长莺嘴巴张了张,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是的,她当然知道,戎祁比晋王更适合继承王位,上辈子的经历已经足以证明这一点,可虞长莺从未想过,戎祁从一开始就明白自己的使命,并为此忍辱负重到今天,步步为营。
可上辈子为了救她,这人在年宴上杀了东腾越,也因此断送了他好不容易谋划出来的一切,被迫戍边十载不得归,而北地虽然因为定王投靠晋王而有了片刻喘息,可之后整个大齐国的衰落,却是肉眼可见的悲剧,跟现在北地的灾情比起来根本一个天一个地。
所以,她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想明白这些事情的虞长莺,突然止不住身体的颤抖,这样的变故让戎祁看得一愣,然后瞪大眼睛伸出手。
“你怎么了?怎么哭了?吓到你了?还是后悔了?”戎祁慌乱的想起,自己刚才说的话到底有多沉重,虽然是不得已的决定和选择,也早就有觉悟,可那毕竟是他的一厢情愿,虞长莺或许并没有这么想过,甚至可能没想过这么远,那他岂不是在强人所难?
逍遥侯是不是也由此顾虑,所以才会犹豫不决的说要考虑?是他想当然了吗?戎祁这一刻有些不自信的望着虞长莺,然后心痛难忍的擦拭着虞长莺眼角不停滑落的泪水。
“你别这样,我不会逼你,如果你不放心,那这次的事情就都算了,我还有其他办法,以后要是有什么意外,我也会给你先找好退路,你什么都不用怕,也不需要担心,我……!”戎祁语无伦次的解释说明,在被虞长莺伸手捂住嘴的时候静音,然后神色茫然的望着她。
虞长莺就这么定睛望着戎祁,捂着那张显得有些唠叨的嘴,轻轻的咬着自己唇瓣,泪眼婆娑的满面忧伤。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原来那不是皇帝的私心,也不是她自以为的成全,而是这人从一开始就有了觉悟,并为此筹谋牺牲众多,甚至还想给她留条后路。
“你是不是傻?”虞长莺嗓音哽咽的望着戎祁,明明不想让她牵扯太多,甚至还想给她留后路,又为何非得跟皇帝求娶她?不嫌麻烦吗?明明有其他办法,为什么要用这么累赘的?他知不知道如果不是因为她,上辈子他根本不会被贬边关十年不得归,更不会背负造反谋逆的骂名才登上王位。
上辈子就错的离谱,这辈子他却还想着要替她留后路,这不是傻是什么?如果是利用就利用个彻底,心软的留什么后路?如果是因为对她有情,那就更不应该放手,难道她还能给他拖后腿是怎的?真是傻透了!
“只要你不哭,我再傻一点也可以。”戎祁把虞长莺的手从自己嘴上扒下来握紧,然后望着对方笑了笑。
傻不傻的,她高兴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