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开印后,拖了好一阵子的倭国和谈,终于在北地赈灾队伍离开后提上议程,而且决议的速度非常之快,仿佛东腾越之前求助无门只是一个笑话。
“和亲一条被划掉了?”戎祁望着交到手上的锦书复刻微微挑眉。
“本就是战败国,哪来的脸提出和亲?”文劲嗤哼一声,表情很是不耻。
“和亲的目的是为了巩固两国关系,跟战败与否关系不大。”更何况战败的赔偿已经足够丰硕,和亲在对方看来只是合理韬光养晦的借口罢了。
“那对方为什么要划掉?”文劲有些好奇的问。
“没人,没时间。”戎祁说完把复刻的锦书丢到了火盆里,眼睁睁看着烧完之后,再次拿起旁的折子翻阅。
“什么意思?”文劲不甚明了的皱了皱眉头,跟着就听见门外传来回应道。
“和亲的人选难定,东腾越也等不起,所以和亲这条便只能被划掉。”卫予之走进门,对着戎祁行了个礼,而文劲适时追问道。
“东腾越急着回去还好说,这和亲的人选怎么就难定了?”
“这个你就要问问皇后了。”卫予之扫了文劲一眼,后者皱眉沉凝半晌,然后恍然大悟的拍了一下大腿。
可不就是要问皇后嘛!现在朝中适龄的女子,身份高贵如翁怡郡主,皇后定然是要留着用的,就算皇后想动心思让翁怡郡主去和亲,皇帝也不会答应,不然怎么跟戎薇公主交代?
那剩下的就只能从大臣家里找,现在适婚的女子里边,丞相家的许配给了晋王,尚书令家的皇后还打算借着对方拿捏尚书令,自然不会轻易松手,而尚书令家定然也不会把唯一的嫡女送去和亲。
其他世家适婚的女子不多,可随意找来的人也得看东腾越答不答应,若是身份地位差太多,带回去岂不就成了笑话?好歹东腾越也是倭国三王子,正妃怎能是个别国的小门小户?
若是再花时间精挑细选,东腾越等不起,而皇后也怕东腾越开口要人要到自己给不了的,所以干脆就划掉了和亲一条,现在看来倒是皆大欢喜。
“可惜了,要是东腾越不急着走的话,估计还有的皇后和晋王头疼呢!”文劲想到什么的戏谑出声,而卫予之不落痕迹的望了戎祁一眼。
东腾越为什么急着走,还不都是眼前这位爷干的好事?
“行了,事情办完就赶紧回吧!等人走了就好好歇一歇,晋王大婚在即,西南那边的人估计也该到了。”戎祁头也不抬的说完,文劲听得跟了一句。
“那军师是不是也要南下了?”
“……。”戎祁抬头望了文劲一眼,卫予之也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让问话的文劲有些莫名其妙的揉了下发痒的鼻间。
“咳咳!那我先走了,最近东腾越怕是反应过来了,正在查晋王呢!我回去看看。”文劲说完便起身走了出去,留下静默的卫予之和戎祁,各据一方的谁也没有开口的意思。
终于,戎祁看完最后一封折子,放下后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道。
“想说什么就说吧!西南除了你谁去我都不放心。”言下之意就是你不管想说什么,西南都还是要去,这让卫予之听得忍不住失笑一声。
“王爷就这么不放心把我留在京城吗?”
“本王应该放心吗?”戎祁冷眼抬头望向卫予之,后者听得一愣,然后了然的说道。
“是隐一吗?”虽然没有看到人,但卫予之还是低声还说了这么句。
“王妃身边从未少过隐卫。”从知道要成亲那一刻开始,戎祁就往虞长莺身边安排了人,这事情对方心知肚明,却从未说过什么。
“是在下疏忽了!”卫予之幽幽一叹,表情很是无奈。
早该知道的,以戎祁对虞长莺的用心,又怎么可能不暗中派人保护,亏他还以为自己做的隐蔽,不想全都被对方看在眼里,而且从未阻止。
想到这里,卫予之眼中幽光微闪,盯着戎祁细细打量了一阵后,忍不住轻笑出声的眼神戏谑,同时有些调侃的问道。
“明知道我会去找她,也知道我会跟她说什么,王爷却什么都没做,莫不是也在好奇对方的回答?”
“咳咳!”突然听到卫予之这么问,戎祁一时不察的自己呛了一下。
“看来,王爷对王妃的回答很满意。”不然这会儿也不会这么平静的跟自己闲话,怕不是早就让他包袱款款滚出京城了。
这样一想,卫予之就忍不住想要替自己叫屈,他做这么多都是为了谁?结果这夫妻两个一个比一个不是省油的灯,真是叫人憋屈。
“已经让府里的人安排好了,三日后便会出发,王爷大可放心便是。”如果不是已经做好安排,他也不会直接找上虞长莺,不过是最后的孤注一掷罢了,结果……。
卫予之望了戎祁一眼,觉得有句古话说的真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楚王和楚王妃,在某些地方倒是出奇的想法一致。
“嗯!隐一那边给你安排了几个人,到了那边也不要太过逞强,不行就回来。”戎祁表情认真的叮嘱,虽然有私心,却也是真的有托付。
西南那边的情况这么多年他们都没能插进手,可见周家把持西南到了怎样一种程度,估计对方也是做好了完全准备,所以才不遗余力的留出这么一条后路,也终究是成了悬挂在大齐国头上的一把刀,不除不快。
“是,谨遵王爷吩咐!”
驿馆内,被伤痛折磨的东腾越再次把看诊的人赶出房间,气急败坏的砸了一套茶具,吓得随侍人员胆颤心惊,恨不得缩到墙缝里原地消失。
“大齐国不是自诩泱泱大国,人杰地灵吗?为什么连个像样当大夫都没有?本殿这伤口明明已经见好,为什么还会溃烂至此?!”东腾越歇斯底里的喝骂,除了这段时间因为和谈的事情焦头烂额之外,更多的是这伤口日日见血,撕痛难忍。
明明只是简单的外伤,却不管怎么医治都不见愈合,每日惨不忍睹,只能眼睁睁看着伤口好了由烂,,烂了又治,治了又不好,反反复复,导致失血过多,身体一日垮过一日,这让东腾越如何能接受?
“京城内的大夫都请过了,就是太医院里的院正也奉旨前来查看过,说是外伤,并无异常。”至于这外伤为何不愈,随侍想起太医院那个汪大夫委婉的提醒,不由得心里一阵发苦。
殿下在这里嫌弃人家医术不精,人家大夫也在嫌弃殿下不尊医嘱,所以才会小小的外伤弄了快一个月都还没好,这叫人上哪说理去?
“放屁!这看着像是没有异常的样子吗?”东腾越恶狠狠瞪着随侍,恨不得把伤口怼到人脸上,随侍吓得低头跪到地上,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要说异常,在他们这般严防死守的情况下,谁能有机会下手?而且发现情况不对之后,他们现在更是连水都要层层检验才敢往屋子里送,再这么草木皆兵下去,人都要恍惚了。
如果真有人要害殿下,把人弄死多好,折腾伤口有什么意义?再说了,世上要真有这种奇药,连大齐国的太医院大夫都看不出端倪,他们又能有什么办法?
随侍低头趴在地上胡思乱想的当口,被气愤的东腾越一脚踹倒,刚要再补上一脚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谁?”这种时候敢上前敲门的,若非找揍,那就是有要事。
“殿下,属下有要事回禀。”门外的使臣团官员小心翼翼回话,随侍急忙从地上爬起来跪好,硬生生把胸口涌上来的血腥又吞了回去。
“进来!”东腾越压着恼怒厉喝,走回原位落座,看到手上包扎的伤口再次渗血,不由得抓起旁边幸存的摆件砸向随侍。
“还不赶紧滚!”
“是!”随侍低头无视额头被砸出来的血色,匆匆把地上碎掉的摆件拢到怀里,低头从进门的使臣身边匆匆跑过。
“殿下!”没有理会跑出去的随侍,使臣进门后便行了一礼,脸上表情略显沉凝的看得东腾越跟着皱眉道。
“查到什么了?”
“……!”听到问话的使臣有些犹豫的望了东腾越一眼,然后硬着头皮上前,小声的在对方耳边细语,眼睁睁看着东腾越表情越来越狰狞,他心里也越来越惊慌。
好不容易说完之后,使臣退后几步站定,低头望着自己脚尖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直到东腾越突然歇斯底里的狂笑出声,这才吓了一跳的偷偷抬头望了一眼。
“好好好!实在是好得很!”东腾越凶神恶煞的狞笑着,用力将手握在扶手上,完全无视了手臂伤口包扎的地方越来越红的趋势。
“说的那么好听,结果只是在拿本殿做筏子是不是?”合作?可去他妈的合作!东腾越一把掀翻了旁边茶台,吓得使臣一个激灵动也不敢动。
“晋王,你当真好大的脸!”东腾越咬牙切齿的红了眼眶,眼中杀意恨不得化作实质,将口中之人撕成碎片。
“我们还有多少人能用?”东腾越恶狠狠的抬头望向使臣。
“殿下?”使臣听到问话心下一惊。
“定王如今还在京城,晋王好不容易从楚王手里争回来的北地赈灾主事权,要是这次北地赈灾出了问题,你说,楚王会不会联合定王趁机把他弄死?”东腾越冷笑道。
“殿下,还请三思啊!”别人家的事情您插什么手呢?自己家的事情都还没弄明白呢!使臣在心里哀嚎。
“三思三思!本殿三思至今,可结果呢?被楚王打得只能和谈,还要被个晋王利用,拖着不让本殿离开京城就是为了让他有机会和楚王争夺北地赈灾的主事权,要是没猜错,这北地赈灾的油水怕不是也有他一份,不然他何必浪费这个心思?”如果不是时间不够,东腾越相信只要再细细调查,定能够抓住晋王的狐狸尾巴。
可惜……,想到自己因为年宴遇刺而不得不赶回倭国的事情,东腾越就不得不怀疑这背后是不是也有晋王的手笔,那句话叫什么来着?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明着跟他合作,背地里却在算计他,给他捅刀子,可把他能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