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来客栈的厢房里，双方对峙的情况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比起眉头紧皱，表情暗沉的北方来客，这边举杯轻抿，神色淡淡的戎祁等人，显得太过平静了些。
“马匹不行！”再一次操着异族口音说话的壮汉，态度依旧坚决，眉头也是越皱越紧。
“两千马匹，一匹都不能少。”戎祁淡定的望了对方一眼，同样没有妥协的意思。
“可以多给一百的牛羊！”壮汉犹豫片刻，很是不耐烦的开口。
“不要牛羊，只要马，青壮年的马。”戎祁话音才落，对面的壮汉已经不耐烦的一掌拍在桌子上，硬生生让实木的桌面裂开一道豁口来。
“说了马不行！之前就没有马，现在也没有！”壮汉瞪着戎祁，不知道本来应该十分顺利的事情，为什么会突然变得这么麻烦。
之前交易的时候也没说要用马匹交易，这次要谈长期合作了，对方却咬死了要用马匹交易，他们在这里等了这么多天，好不容易见到人，什么条件都谈完了，却因为两千匹马而僵持不下，这不是欺负人吗？
“之前没有，是因为交易的东西少，现在交易的东西多，还是长期合作，自然不能只靠牛羊之类的东西来定价，草原那边除了牛羊就是马，不用马的话，给金银珠宝也可以。”戎祁不以为然的开口，听得壮汉气急。
什么金银珠宝，他们要是有那些东西早就用来交易了，这不是因为没有才用牛羊的吗？
“你！”眼见着壮汉要动手，一直站在壮汉后边的那个娇小人影突然上前，压着壮汉的肩膀把人按回了位置上。
“多图，不要冲动。”小厮模样的少年突然开口，说的话让多图惊讶一瞬。
“海赫拉？”不是说都交给他吗？多图望着名叫海赫拉的少年愣在原地。
“东家老爷？”没有理会多图，海赫拉上前望着戎祁上下打量了一阵后，咧嘴一笑。
“两千马匹太多了，我们冬天也遭了灾，没有那么多马匹可以用来交易，希望东家老爷能够理解，若是以后我们马匹富裕了，定然会考虑东家老爷的提议，这次可否还是按照原来的规矩，用牛羊来交易？”
海赫拉说完之后望着戎祁，结果戎祁却是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欠奉，低头自顾自的喝着茶，旁边隐一更是目不斜视，倒是赵晓来回的看了两人一眼，却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倒是坐在椅子上的多图，看大几人对海赫拉的无视，气得一蹦三尺高，张嘴就是一阵部落语，声音嘹亮，气势如虹，震得楼下马都跟着吼了两嗓子。
“多图！”海赫拉拧眉喝止了多图之后，挥手示意多图起身，两人身份互换一般，海赫拉老神在在的坐在椅子上，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杯茶。
戎祁等人也不在意海赫拉的举动，甚至一点都不惊讶的样子，看的海赫拉轻声一笑。
“东家老爷不妨有话直说？”海赫拉望着戎祁，总算是明白了，今天谈话的关键可能并不是两千匹马，而是想要藏在幕后的自己。
想来住在这里的许多天里，并不只是他们打探了这位东家老爷和其手里的生意，这位东家老爷暗地里恐怕也查了不少有关他们的消息。
虽然海赫拉不知道哪里漏了馅，让人知道了多图只是个掩人耳目的，但对方既然发现了，还故意咬着问题不放，海赫拉也不好继续装聋作哑。
“两千马匹，一匹都不能少。”戎祁再次开口，却是旧话重提。
“……东家老爷刚才可能没听清，我们去年也遭了灾，手里并没有……。”海赫拉的话还没说完，戎祁已经摆手打断。
“如果贵部落没有的话，我不介意找其他部落合作。”
海赫拉表情一顿，却还是笑着回了句。
“东家老爷这又是何必呢？之前大家合作这么愉快，何不把关系再巩固几分？说什么找其他部落合作，这实在是太伤感情了。”
“不伤感情就要伤钱，我是个生意人，亏什么都不能亏了钱不是？所以两千马匹，一匹不能少。”戎祁态度坚决的样子，看的多图怒目圆睁，海赫拉也收敛表情的抿了抿嘴。
“就算东家老爷找了其他部落，对方也不可能一口气拿得出两千马匹。”整个北蛮部落拿出两千马匹不算什么，可其中一个部落要想拿出来却并不容易。
“一个部落虽然拿不出来，但几个部落一起呢？办法总比困难多，不是吗？”戎祁抬头望了海赫拉一眼，后者皱眉沉凝的若有所思。
多图张了张嘴，看海赫拉抿嘴沉默，不得不跟着冷了一张脸缄口不言，而戎祁依旧老神在在的坐在原地，旁边隐一也同样眼观鼻鼻观心的不为所动，倒是赵晓低头摸了一下鼻尖，心里忍不住生出一些感慨。
早知道王爷手腕这么硬的话，他就不把话说的那么白了，这下子可千万别把人吓跑了才好，北地的生意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做下去的，不然早期投进来的钱，什么时候才能收得回？可不能叫主子亏了才是。
“东家老爷想让我们部落做领头羊？”海赫拉抬头望向戎祁，眼神微眯。
“如果只需要跟一个人合作就能把生意做大做强，我自然是愿意的。”戎祁的话听起来答非所问，就像海赫拉问的有些莫名其妙一样。
“……东家老爷应该知道，我们所有部落的马匹都是有数的，如果大量交易的话，王庭那边是要下处罚的。”海赫拉眸光微闪的往这儿戎祁如是说。
“贵方如果真想跟我们长久合作，相信办法总比困难多，毕竟我们大齐国有句古话，叫积少成多。”戎祁不以为然的回应，让海赫拉听得眉头越皱越紧，许久才回了句。
“东家老爷说的事情，海赫拉一个人做不了主，不知可否先做完这次的生意，剩下的之后再谈？”
“我没有太多时间在这里停留，如果贵部落不能合作，我还得尽快与其他部落达成共识，这样一来，才能保障生意顺利，毕竟这里距离京城太过遥远，我过来一趟也不容易。”戎祁没有松口，而是抬头望了海赫拉一眼。
“如果还有机会，希望贵部落下次能够派一个可以做主的人过来。”
“你！”多图听到这句话脸色一变的冲上前，隐一看到也跟着上前一步。
“多图！回来！”海赫拉厉喝一声，表情暗沉的望向戎祁。
“东家老爷自诩是个生意人，不知这两千马匹打算用在什么地方？如果消息传到京城，不知是否会对东家老爷的生意造成影响？”
“既然是生意人，自然是要来做买卖，至于怎么买卖，那就是我的事情了。”
“如此，明日此时，烦请东家老爷再来一趟，预祝我们合作越快。”
听到海赫拉这句话的戎祁眉梢微挑，没说什么的起身走了出去，留下海赫拉和多图，在屋子里用部落语争论不休。
“王爷，格桑部落根本拿不出两千马匹，您就不怕把人吓跑了吗？”赵晓跟在戎祁身后离开客栈，有些好奇的询问道。
“一个部落拿不出来，就几个部落一起凑，比起跟诸多部落签订合作，不如只跟一个部落合作，所有的交易都让这一个部落安排，能够省去我们不少麻烦，而且……。”戎祁说到这里回头望了赵晓一眼。
“以后边境的贸易繁荣起来，总要给别人留点发展空间，不然容易树大招风，对你们的生意也没好处。”
“王爷英明！”听到这里的赵晓咧嘴一笑，看得出来就算被说教了也依旧心情很好，倒是旁边隐一有些不满的嘀咕道。
“也就仗着是王妃的人，换了别人敢这么算计王爷，早死八百回了。”
听到这句话的赵晓面色不改，假装什么都没听到的跟在戎祁身后回了庄园，而戎祁对这些事情也不甚在意，两千马匹是促成日后合作条件的借口，同时也有一点私心。
两千轻骑，在北地算得上是一支不俗的兵力了，不管是驻守北地还是他日远征，都是不可小觑的一股力量，得知是幸，不得也不要紧。
能不能逼着格桑部落按照他们希望的那样去合作还未可知，入夜后收到的消息却是打了个戎祁一个措手不及。
“西陵国？”一直安分守己的西陵国，竟然在这个时候冒出头来，就是隐一也忍不住有些惊讶的瞪大眼睛。
当年西陵国来犯，王爷借着这场战役，以十五岁的年龄扬名两国内外，更是从此战起，奠定了他战神的威名，之后西陵国臣服朝贡，再也没能掀起风浪，可这才安分了多久？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西陵国的公主要来给皇上贺寿，还想跟大齐国联姻。”戎祁沉着脸，把信丢到旁边煮酒的炉子里，火光幽幽照着他的脸庞，也不知是在想什么。
“什么？！”隐一愕然，嘴巴喃喃许久才说出一句。
“西陵国的公主养了那么多面首，哪来的脸说要跟我们联姻？”
“咳咳！”听到隐一那句话的赵晓掩嘴偷笑，在被隐一瞪了一眼后急忙收敛表情，目不斜视的望着前方抿嘴忍笑。
隔天，海赫拉没有在福来客栈等到戎祁出现，到场的只有赵晓一人。
“东家老爷呢？”海赫拉望着赵晓眼神微眯。
“老爷有急事回京城了，这边生意如果能够按照之前谈的合作最好，如果不能，就只好等下次了。”至于还有没有下次，可就没人知道了。
赵晓望着眉头紧皱，表情沉凝着也不知是在想什么的海赫拉，老神在在的等着人回应。
许久，海赫拉才抬头望向赵晓。
“两千马匹，怎么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