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忧郁的鳕鱼2024-11-27 10:223,405

随便搛起一块,五花肉在箸间颤微微的,他也不移筷子,眼中带了些笑意逗她:“过来。”

金环脑筋不转地反问:“过来?”过哪儿来?

楚临峦唇角一翘,难得地露出个有些邪 魅的坏笑:“到我这里来。”

到我这里……我这……金环觉得耳膜轰隆隆的响,盯着他半张脸,下颌是最完美的弧度,光洁如新,只她还记得晨起时手指下刺刺的胡茬。

他用膳完,嘴角怎么连一点痕迹也没有?她不错眼的盯着那一抹鲜红。

楚临峦疑惑地翘一下筷子,声音低低的:“有这么馋?那就来吃……唔……”

吧嗒。

那块肉终究还是掉到了桌边儿,然后弹了一下,就蹭花了世子爷快二十年都没怎么粘过油渍的衣襟。

可此刻却顾不得那些,他瞪大了眼,感觉到自己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

视线里是从没有离他如此近过的那对低垂的长睫,鼻端有熟悉的甜香,可最最清晰的,不过就是下唇那几乎让他崩溃的触感。

恍惚记起,这好像不是第一回,她撞过来亲自己。

只是上一次,他绝对没有像此时此刻这样,明明心情极度复杂而明确地告诉自己要推开这个小丫头,却头脑一片空白地只能任由手脚都成了无力的棉软。

燥热。

今天晨间那唤醒他的燥热、令他生出罪恶感的燥热又袭来了。

楚临峦觉得他也许是病得不轻,或者,他是真的该有一个女人,一个妻子?

不然的话,他会不会还对这个几乎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小丫头,生出些他自己都不敢去想的心思……

金环一挨近他就发现自己的胆子无限,楚临峦的不言不语不作为让她产生了一种他会任自己为所欲为的感觉,其实这么多年里,他的确是任由她做所有想做的事。

幼小的身体里,突然就长出一颗极温柔的心。

舌尖是甜的,她意犹未尽地想,自己把糖放的太多了,可是她以后都会喜欢上这过分甜腻的红烧肉吧?

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金环觉得自己笑得无比诚挚无辜,可在楚临峦眼里,那只是一个孩子,永远都天真无邪的笑颜,是他一直想保护的东西。

她究竟还是这样懵懂的。

心里微微松了口气,又多了一种说不出的烦闷无力,这也许是他第一次生出这样令人难过到不知所措的感觉。

“哥哥,是不是挺好吃的?”金环皱皱小鼻子,歪着脑袋讨好地笑,然后撑着高几立起身,灵活地滑到地上站好。小小的人儿,哪怕再骗自己这只是个的可爱的小丫头,却也无法忽视她随着年龄而逐渐绽放的、要属于少女的美丽。

“不过以后可没有啦!”她做了个鬼脸,摆摆手飞快地窜了出去。

“是啊,不可以再有……”

像是一声低低的叹息,金环没有听到,她只是捂着后知后觉般烧起来的脸,满心窃喜地把‘抓住一个人的心,先要抓住他的胃’这句话捧上了神坛,丝毫不知里间那个人,因为她一顿饭而生出对‘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这么快就变成了惧怕。

楚临峦惧怕的东西?

金环恐怕死也想不到,这样东西竟然是存在的,并且,就是她自己。

“重宁~~”

云压得很低,灰蒙蒙的,像是捂在人心上那样不敞亮,但这个丫头一出现,就好像阳光簇簇扑了进来,暖洋洋的。

顾如霜刚搁下手中的诗经,金环已经笑嘻嘻地凑到了她左肩,头挨着颈窝,蹭啊蹭。

“咱们好像昨个儿才见过,你就这般思念我不成?”顾如霜被她的衣裳都要皱了。

“嘿嘿嘿……”傻笑。

“这是怎么了?”

“嘿嘿嘿!”继续傻笑。

“……”顾如霜抬手揉了揉额角,无奈道:“说我能听懂的!”

金环又蹭了两下,才托着腮飘回自己的座位上:“没什么~”

顾如霜:“……”

授课的先生:“……”

她们这一间教室里都是女学生,是以教学比较轻松。学生中以顾如霜的身份最高,却是金环的地位最超然,不用怀疑,是因为楚世子爷在族学的名声太振聋发聩了,以至于他已经离开族学两年多,金环仗着他的余威依旧能横着走。

女先生早习惯了被她打扰,待她坐好后便继续讲课,今日讲到的这篇是《诗经·邶风·燕燕》。

燕子飞翔天上,鸣音呢喃低昂。妹子今日远嫁,相送远去南方。瞻望不见人影,实在痛心悲伤。

燕子飞翔天上,妹子今日远嫁。金环听着,就恍惚起来。

窗外扑棱棱地落了一只鸟,她一惊,又立刻舒出一口气——冬天呢,北边哪里来的燕子?

顾如霜整好案几,侧头看见金环对着窗子发呆,脸上竟是一种近乎悲伤的表情。她忙忙捡了一支小笔丢过去,待金环回过神看她,方问道:“这又是怎么了?来时阳光烂漫的,听完课就立刻愁云惨淡了。”

金环有些悻悻地,扯出个笑来:“听到刚刚的诗,觉得很伤感罢了。”

顾如霜是真的惊奇了:“你何时也开始伤春悲秋了?是谁说宁愿学庖丁解牛,也不听蒹葭关雎的?”

是啊,曾经不识愁的豪言壮语,到如今就变成了大言不惭的讽刺。

她沉浸在偷腥一般的欢乐里,可只有那么一时半刻,现实就立即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狠狠敲醒了。金环甚至想到,自己那时候的胆大妄为,会不会改变她和楚临峦之间的关系?

金环开始后悔了……从来都明白,楚临峦待她的心就像是对一个孩子,无限度的体贴宠溺,却从来没有掺杂一点除了亲情之外的东西。

她将自己之前逾矩犯规的行为,再用什么都不懂的天真懵懂,还能遮掩过去么?

“这究竟是怎么了?”顾如霜看不得她脸上这样少见的悲戚,拉着她的手,发现那常常都是温热的双手今日竟冰的吓人。

“环儿?”

金环眨眨眼,深吸一口气,赔笑道:“我说了你可不许生气。”

“我何时生过你的气了?”

金环就转过身,郑重道:“小六爷收了一个丫鬟!我觉得他如今年纪太小了,长此以往,这风月事难免会伤了根本。”

顾如霜的脸青了。

“所以,你要不然就管教管教他,要不然就物色个别人家的公子爷。”

顾如霜咬碎银牙,声音像是从深渊尽头挤出来的:“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不是喜……”金环的尾音消失在那可怕的目光下,她往后缩了缩讪笑道:“你说过不生气的!”

顾如霜重重地闭了一下眼,再睁开时,已是云淡风轻的:“是,我不生气。”

金环见她这般,还有些奇怪。

只能说她太过依赖前身上一世的经历了,那时的顾如霜是很喜欢楚临霄,毕竟很多东西都是有人争有人抢的时候才更珍贵些,如今顾如霜和楚临霄还是很亲密的表兄妹,但少了一个成天‘争宠’的金环夹在中间,顾如霜的感情就要慢热许多了。

之后的大半天,顾如霜都沉着个脸,金环像跟班一样跑前跑后的伺候耍宝,虽然没哄着美人开颜,到底让她自己忘了那一瞬间萦绕心间的愁思。

放课回了侯府,金环和小临家一前一后蹦跳着进了裴氏的屋子,看到楚临峦也在,她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个极灿烂的笑,所有都被抛在脑后,回过神来时,人已经腻到他身边了。

金环脑袋里那根名叫伤春悲秋的弦突然弹了一下,嗡的一声,让她有些沮丧,表情就变得可怜兮兮的。

可是他还是自然而然地摸|了摸金环的大辫子,眼中的温和一目了然,她就像被顺了毛的宠物一样,不存在的尾巴已经开始欢快地摇啊摇的。

“我的姑娘,先把衣裳换了再说话不迟!”娄嬷嬷追在她后面,金环就傻呵呵地转过身,让娄嬷嬷给她换上的斗篷。

她没有注意到,身后那人收回的手被他死死地攥着,垂下的眼睑,盖住了从未有过的为难焦虑。

“母亲,回来时你们正说什么呢?”小临家人虽小,却很机灵,又不像金环那样见了三哥就不会转脑子,他明显感觉到他们进来时,母亲和三哥就急刹住了刚说的话头。

“没什么,和你哥哥说些铺子里的事。”裴氏一把抱过幼子,亲了他的小脑门一口,楚临家耳朵就有些烧起来,觉得裴氏太把他当孩子了!

他狐疑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三哥表情淡淡的,一如既往让人看不透,可母亲眼里的喜色太明显了,又欲言又止地总偷偷瞅姐姐。

一定有个阴谋!

小临家在心里做了这样一个结论,想着什么时候他们云州三大名捕得好好调查一下此事才行。

晚膳时因为楚衍也在,所以大家都格外老实些。安安静静地用过膳之后,金环第一时间黏到楚临峦身边去,想和他挨着坐,却被他悄声告知,他有话要同二哥说。金环丝毫没有怀疑,他离开四个多月,这段时间二哥又中了举,估计他们是应该有事要谈的。

金环就跑到小临家身边坐了,两个小人儿凑在一起,唧唧咕咕的有说不完的小故事,偶尔给楚衍和裴氏讲一个,逗得二人哈哈大笑,小临家就十分得意,可到了金环旁边,就变成了讨好卖乖,变脸的小模样可爱十足。

楚临峦同楚临森坐在抱厦里,隔着十六扇风雨图围屏的缝隙,他总能一眼就看到那个小丫头,欢快无忧的,让人很想会心一笑。

“三弟,为何要躲着环妹妹?”楚临森何等心思剔透之人,还能看不出他完全没有特别要同自己说的话?

楚临峦的目光就移到他指腹摩挲着的釉泪茶杯上。

“并不是躲,只是她也终究是要长大了,我这个做哥哥的,总要替她顾及人言。”

楚临森吃惊地发现,这位山崩于前也许都不改颜色的三弟,竟然会有这样怅然无奈的表情。

本想说,我朝并未将男女大防凌驾于亲情人伦之上,可看他这副明明是千辛万苦才下定决心的样子,楚临森什么话都说不出了,只能无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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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上第一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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