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环只要想到康氏话中深意,她的心就止不住地剧烈跳动。
一直以来,只觉得自己的感情是说不出口的,却从没有想过,说不定他也是同样的心意?
太珍贵、太在意,所以连一步都不敢迈进。
金环捧着脸,在梨花木嵌水银镜前看着自己,里面投映出了一个身量小巧、满身稚气的女孩子,她心里又开始犹疑不定。
真的会么?喜欢她?
金环情不自禁地嘟起嘴,镜子里的女孩也是这样一副幼稚的表情。
捂住眼,索性眼不见心不烦。
换上女装,也丝毫没有什么窈窕淑女的气质,她满眼看到的都是幼齿罢了。
来奉山后她长得很快,高了也瘦了,可身上在哪儿捏一把,都是软棉棉的肉,自然不够娉婷窈窕,让人好生丧气。
看到她这副样子,哥哥如何张得开嘴,承认他对自己有男女之情?
把自己扔到被子里,金环的脑袋高速运转着,二嫂是看准了二哥心软善良,才编了那么一通话来哄他上钩,虽然事实证明,他们之间是半斤八两罢了……可这样一个能叫人就坡下驴的、善意的谎言,要如何编?
楚临峦的软肋是什么?
金环立刻能回答上来:是她!
想笑又有些苦涩,抱着这样甜蜜的负担,金环浑身,像是累极一样睡了过去。
醒来时,感觉比睡前还要累,哪哪儿都没力气,最难受的是腹部,又酸又软,她在榻上翻来覆去的,直到小桃红的一声惊呼:“哎呀,姑娘,你怎么流血了!”
她大惊失色的声音吓了金环一大跳,也引来了娄嬷嬷云妈妈蓝歌等人,一时满屋子人都盯着她亵裤和床榻上的点点红斑。
金环脑袋发蒙,云妈妈第一笑起来,先拧了一把小桃红,又急急上前来安抚受惊的金环。
“姑娘可别听她咋呼,不碍事的!”
娄嬷嬷也满脸喜气,张罗着要给老夫人报喜。
蓝歌含笑取了新的衣裳来,要给她换,金环再懵懂,也不是真的没经历过这事——她这是姨妈第一次到访啊!
不顾小桃红委屈的模样,狠狠瞪了她一眼,心里有些五味杂陈的。
如今自己才刚刚十一岁,这初|潮也来得太早了些。但每个人都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老夫人还特意叫舒嬷嬷来看了她一眼,颇有种兴师动众的意味,她就只剩下尴尬了。
康氏知道后,也笑容满面地来了,只是眼里极促狭:“我昨日说的不对,你如今也算不得小了。”
金环方想到,古代的女孩子,有了月事就代表着长大了。
一连几天金环都被重点保护着,简直同康氏之前坐月子是一个阵仗,让她哭笑不得。人一闲,脑筋也动的多了。
小桃红端了枣泥山药糕进来,只见自家姑娘的脸比那枣皮还要红一些,不由怪道:“姑娘热么?可要奴婢把窗打开?”
金环半晌不语,而后突然道:“小桃红,有一件事你一定要帮我!”
脸红红的,眼中又好像闪着光,极亮,让小桃红突然抖了抖,干笑道:“姑娘先说说是什么事。”
金环丝毫不理会她,只自顾自地握了她的手,非常认真:“事成之后,一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小桃红快哭了,她可不做伤天害理的事!
金环的姨妈给了她无限的勇气和灵感。
悲悲切切的:“哥哥,我流了好多血,我要死了、要离开你了是不是?”
如果说出这种台词,还试探不出楚临峦的心意,她就切腹谢罪!
然后金环就开始苦苦地等着楚临峦的出现,可是从草长莺飞等到百花争艳时,他都没有来。
从狄一秋信中偶尔带过的两笔,她知道如今楚衍的每一个消息都能将侯府推到风口浪尖上,所以楚临峦非常忙碌,金环心疼他,可私心里还是希望他能早点出现。
在奉山的这一年多,楚临峦几乎每个月都会来看她,有的时候披星戴月来披星戴月走,其间的几个时辰里,只安静地陪着她侍弄那些宝贝白菜,都有种岁月静好的平淡快乐。
金环越回忆,越相信,他对自己这样好,若不是爱,又是什么?
可这回隔了四个月,他才出现。
楚临峦像是在外奔波许久,满面风霜,有些憔悴。只是一双眼却越发沉静,眸光湛湛,好像秋末的青霜,微凉的。
金环看到他这副略显落拓的模样也有些吃惊,忙忙地张罗着给他端茶倒水,楚临峦草草收拾了一番,柔声道:“先不忙。”
他声音有些不同于以往的暗哑,像是压抑着什么,可神色平静,越发让人看不透。
对上他的眼,金环就像被吸住了一般,仿佛那里有千言万语,目光灼灼,比以往都强烈热切,让她承受不住。
“眼睛是最诚实的。”康氏说:“如果他嘴上说的是无情,可专注对视时你依然感觉到窒息悸动,那就是他的眼睛在告诉你,他心里是有你的。”
在他的目光里,金环的心都像被攥紧了。
相对无言,最后还是楚临峦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说道:“我去看看祖母。”
金环点头,他好像万般不舍似的,走到门口还在回头,她脸上发烫,觉得周围的丫鬟好像都在笑话他们,就跌跌撞撞的,有些慌乱地落跑了。
楚临峦狼狈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瞳孔深处只余悲伤决然,那样的不舍……若她看见这些,该比他更悲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