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忧郁的鳕鱼2024-11-27 10:233,459

金环上了马车,车帘落下,才隔断了背上灼灼视线,她犹是心有余悸的,这个睦亲王世子一出现,害得自己什么消息都没打听到,好在有意外的收获。她又想到修竹还没有回来,感觉车行了一段路后,就掀开一角帘子问骑在马上的狄一秋:“可留下人给修竹传话?”

狄一秋无甚情绪地扭过头来,金环发现他沉着脸,就有点讪讪的。

“你为何要来这种地方?”

金环知道这样不理智的做法是不对的,可若重来一回,她还是要来的,只是会避开成睿和邹兴这两个祸根。

“你方才说三嫂怎么了,是骗他的么?”

狄一秋对于她明显转移话题的行为有些不满,可对着这张怎么瞅都是乖巧又纯良的脸,他还真不忍心强迫她说自己不想说的,默叹一声,他目视前方,沉声道:“我没有骗他。”顿了顿,叹息终是吐出:“三嫂不仅仅是凶险,是极凶险了。”

金环一呆,手微握,帘子刷地落下,马车里光线暗了些,她明显感觉到车速快了,想是狄一秋催促着快些赶回侯府。

金环到了行简园门口,突然顿住了脚。

狄一秋旋身看她,问:“怎么了?”

之前伤过的却已经基本痊愈的脚腕刚刚锐痛了一下,金环摇摇头,还没说话,却听园内传出一阵悲戚的大哭,好像所有在行简园里的人都同时哭了起来,悲声震天。

金环和狄一秋都白了脸。

“快进去吧。”他勉强道。

金环微微动了动脚,发现刚刚的锐痛分毫不显,似乎只是自己的错觉。

小跑着进了陆婉的屋子,外间围了诸多丫鬟仆妇,跪了一地,金环只觉得耳根被高分贝的哭声震得生疼,可她此刻已顾不上这些了。绕过屏风,楚沐暄似是有所察觉,他在尤妈妈怀里扭过头来,准准地对上了金环的眸子。

金环鼻子一酸,楚沐暄悲伤地无声哭泣的模样,她想自己可能永生难忘。

孩子太小了,还不懂得生离死别,可他明白冷落的滋味,这一刻,当陆婉第一次他眉眼的手沉沉地落下去,楚沐暄幼小而懵懂的心里滋生出他以后都会被母亲冷落的感觉。

再不会见他、不会碰他,更是永远都不会对他笑了。

姑姑的笑很温暖,可他也想拥有一个母亲的笑,可穷尽一生、碧落黄泉里,都寻不到了……

金环接过孩子的那一刻,楚沐暄终于爆发出了哭声,泪水落在皮肤上,带着烫伤人的热度。

陆婉死了,在听说楚临峦病重将归的消息后,她迫切地离开了人世。

楚老太太非常愤怒,她曾叮嘱过这个消息不许传到行简园,可陆婉还是知道了。

因为奴才的疏忽,死了一个侯夫人,于是行简园所有的仆婢都要来承接楚老太太的怒火。她年轻时就有雷厉风行、严矩持家的名声,几十年过去了,她吃斋念佛太久,几乎让云州如今同岁的老人们忘记了那个泼辣狠戾的、嫁入定宁侯府的定北王郡主。

直到行简园十余个个仆妇丫鬟被杖毙、剩余的全部被发卖到偏远地方,日前因为楚临峦重伤一事、或看戏或盼望楚府一蹶不振的人才恍然惊觉,楚府还有一位楚老太太坐镇!

暄哥儿住在谋晨园里,名义上是有裴氏照看的,其实多半都是金环带着他。

那日暄哥儿在午睡,楚老太太身边的舒嬷嬷带了几个新的奶嬷嬷和丫鬟来,说是补给世子的。金环想到这一次祖母的雷霆之怒,方明白了自己为何一直被说成是个心软没用的。

行简园里,如今只剩下一个安静极了的宋西泠,她身边的所有人同样没有逃过这次风波,体面的四个丫鬟被打死,其余的都发卖了。

她看着眼前楚老太太‘精心挑选’给自己的丫鬟仆妇,广袖掩盖下,齐整的指甲掐入了掌心,可她眼中却露出了一丝嘲讽,似是对楚老太太此番大张旗鼓、惹人话柄的作为颇为不屑,甚至是轻视,好像她老人家的这种做法不管有没有深意,都不过是徒劳罢了。

大户人家,尤其是勋贵公侯家,都讲究要搏个好名声,慷慨、宽容、家和万事兴的体面,楚老太太的这回,虽不违体制礼法,却显得太不近人情的残酷。

金环问出这个疑惑时,只听祖母平淡而无奈地说:“再不立威,人们就该忘记我这只垂垂老矣的母虎亦是有一双利爪的。为了振作我定宁侯府的威势,舍了我这张老脸有什么关系?”

过了一段日子,裴氏却来了金环房里,对着楚沐暄欲言又止的,直到孩子睡着了,她才低声愁道:“如今可怎么好,你哥哥那个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看似冷漠实际最重感情。看了那么多填房坑害原配孩子的事,怕是为了暄哥儿,他都不会再娶了。”

金环只垂头不语。

陆婉的死,说句不好听的,裴氏虽有些伤感,却是松口气更多些。她都不能想象,日后峦儿回来,他们夫妻二人隔着这么个孩子,可要如何相处?

就像一根透骨透肉的刺,动一下就是鲜血淋漓,哪怕看见,都要疼一疼的。

她此番就是来试探的,金环对暄哥儿是越发疼爱了,由此点出发,还可一试。虽舍不得金环做了继室,可这孩子嫁给谁能比继续留在侯府过得好?这么一想,再想想死心眼的儿子,裴氏终于定下了主意。

她瞥了金环一眼,面露悲色:“如今他重伤一事传得沸沸扬扬,想必也没有哪家敢动心思叫闺女来给他做填房了!”

金环依旧不语。

楚临峦还未平安归来,裴氏也不敢真的说些关于儿子的不吉利话,复又坐了一会儿只能气馁走掉了。

最后来的是康氏。

她只直白问:“如今他又是未娶之身了,不过是个鳏夫……”康氏撇撇嘴,好似对楚临峦的这个新身份有些看不上似的,“不过想来你是不在意这个的。怎么,还犹豫不决呢?想等着他第二春第三春也变成寒冬腊月、直接得个克妻的名声,到时候你就肯心疼他屈尊下嫁了?”

金环终于忍不住:“二嫂你嘴也太毒了些,何必咒未谋面的三嫂?”

“嗤。”康氏冷笑:“过去看你还觉得是个聪明的,懂得抓住机会,如今看来也不过尔尔。三年前那回,若不是圣旨横插一杠,如今你嫁妆也该绣的差不多,只等侯爷孝期一过,欢欢喜喜过门了。可现在同三年前也没有什么不同,男未婚女未嫁的,虽然对陆婉来说,也许有些不公平,可感情的事原本就不公平。她既然生无所恋,侯爷和亲儿子都被她抛在脑后,只顾着求死,这对侯爷就公平么?”

金环从来知道二嫂是个能说会道的,她不想承认心里有一些触动,可自己介意的从来不是陆婉,而是……“他根本就不想娶我!他说他一辈子都是我哥哥!”

康氏被她憋红眼的模样震得呆了呆,突然噗嗤笑了:“嗯,我觉得这样正好。他这回若能活着回来,也许缺胳膊少腿的,或者如这空穴来风的传言一样,身受重伤,命不久矣。这副样子,如何配得上你?他不想娶正好,反正估计也没人会想嫁他了,到时候——”康氏拖着音调,拖的金环的心越来越乱越来越疼,“到时候见他那副没用的模样,说不定你就先嫌弃他了。就叫他独身到死吧,也少祸害好人家的姑娘。”

康氏不是楚临峦的亲娘,她只是一个看不惯大男人别别扭扭思前想后、不肯直接自己担了最疼孩一生的普通嫂子,所以她什么都敢说,包括这在金环听来是刺耳极了的诅咒。

“我才不会嫌弃他!他就是只能活一日两日,我还是愿意嫁给他!”

金环愤怒地吼出几句,只觉得畅快至极,可康氏似笑非笑的模样,让她又生出一股气来。

这个毒舌二嫂,诅咒哥哥,她真的再也不会理这个狠心的女人了!

康氏眼瞅着金环像只发怒的小老虎架着胳膊豪迈地奔出了屋子,气势同楚老太太年轻时,也许能有个一分像了,可惜……她不由摇摇头:“这么不禁激将,这些年,真是毫无长进啊。”

金环气哼哼地去了书房,唰唰唰地写下一张条子,上书:告诉他,他媳妇死了,我可以嫁给他了!

凝眉想了想,这措辞太直白,他若真的受伤……金环摇摇头,想着那天神秘人那句‘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到底将那大字揉成一团,取了素色纸笺,认认真真委婉地写了一段表白求婚的话。

她的确还是想嫁他的,哪怕如今提出来,显得自己对陆婉不够尊重,可就如二嫂所说,陆婉一心求死,对楚临峦和楚沐暄,就不是一种伤害么?

金环自觉已经被这段抛不下忘不了的感情折磨了太多年,她想求一个结果,不过这一次……她目光灼灼而坚定,这个结果,要由她来主宰。

什么做她的哥哥?从来就没有像他这样做哥哥的人!

之前那些年,他分明就是仗着自己年纪小,以为什么都不懂,就招惹她!惹得人家芳心暗许,一许就要耽误一辈子,他还要说什么狗屁哥哥的话,那他就是个渣男,金环一定亲手结果了他!

残疾?重伤?鳏夫?这些都休想成为借口!

金环眼睛微红,想着只要他还在战场一日,也许康氏对他的那些诅咒就会成为真的,她低下头,细细地折好那纸笺,心中又酸又温柔:“你便是成了那样在旁人眼中没用的人,我也不会嫌弃你。”

把纸笺压在一个显眼的位置,盼着那个感觉很厉害的侯府暗卫还是刺客的,能早些帮她送了这信给楚临峦,再得一个回信。

她心里憋着一把火,这火渐渐弱了时,金环对这日的冲动便有些后悔,可回到书房,那纸笺已是不见了。问了伺候的人,人人都道她的书房等闲是不敢进的,更别提动里面的东西了。

金环猜测信恐怕已经被拿走了……回忆起那天自己都写了些什么,她就恼恨后悔的想把头发都揪掉,可于事无补,只能鸵鸟地想让那信慢些到再慢些,或许路途遥远,直接同人错过了,他一直都看不到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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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上第一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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