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环坐在她的书房里,整整两个时辰。
“姑娘,寅末了,可不能再熬!”云妈妈苦口婆心地劝,金环依旧摇头,还是那句:“你们先去休息吧,这里不用留人了,有事我叫值夜的丫鬟就是。”
云妈妈和娄嬷嬷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姑娘从小就有主意,她们知道劝不动,还不如从善如流。
人都离开之后,金环才托腮趴在桌案上,她在等,十分盲目的,试图等那个能传信给楚临峦的神秘人出现。可夜渐渐深了,她趴在那儿不知不觉睡着了,被云妈妈带着薄怒唤醒时,金环有些讪讪地笑了笑,抬手掩嘴打了个呵欠,一个布绢被碰落在腿上。
金环飞快地拿起来展开,心通通通地跳地飞快,可看到了里面的内容,就好像是他伸出大手,死死地把自己跃动的心攥住了。
金环痛、怒,云妈妈在一旁看着她神色变幻不停,着急地抬手碰了碰她的额头:“没发烧吧?”
金环哭笑不得。
没发烧,只是火有点大罢了。
信回的这么快,看样子他应该是平安无事。毕竟那些有关楚临峦又伤又死的消息传到云州,是有延迟的,比起侯府这专业的内部传信速度可要慢多了。
看他写字这般苍劲力透纸背的,说明他活得很好,有劲儿着呢!金环露出一个阴测测的表情,拿起笔,刷刷地又写了一封回信。
云妈妈识字不是特别多,但看金环这大白话的书信还是能看懂的。所以她越看越心惊,什么叫被人下毒,奄奄一息,最后的心愿是嫁给侯爷……
金环吹了吹墨,气势万千的将她的信展展地压在镇纸下面。
“我的小祖宗,可不敢这样咒自己……”云妈妈苦口婆心地劝啊,可还是没有用,金环绕过来挽了她的胳膊,格外乖巧似的:“我困了,赶紧休息吧。”
谁能拦住她想做的事?只有她自己可以。
金环原本想的是,用这种苦肉计逼他心疼就范,可临到头,想着他在前线,害怕自己这封信过去影响了他的情绪,战场瞬息万变的,也太危险了些。
所以第二日、第三日,看到那封内容展开的信还原封不动地压在镇纸下面,金环就知道,那个神秘人也不同意将这样一封信送给楚临峦看。
金环郁闷加泄气,索性把他写着‘不批准’的布条钉在了墙上,用来飞飞刀泄愤。可心里还是轻松更多些吧。
其实早就明白,他不会轻易答应,楚临峦事事都以金环的幸福快乐为先,因为那些幸福快乐是他自以为的,所以也许他如今正在自轻地想自己根本配不上金环?
金环的确长大了,近五年独自一人,没有楚临峦日日陪在身边,她开始学会从他的角度思考问题了。
这其实并不难,因为他的角度,就只有一个——对她好。
至少如今,知道他是平安的。也许之前的种种传言,是他在同人博弈呢?流言蜚语的最终目的,从来不是为了使流言成为真实,而是要通过误导听者的心,从而达到摧毁一个人的目的。
他如今真的很危险吧?不仅仅要面对战场上的刀剑无眼,还有人虎视眈眈地在不知道的阴暗角落窥探着,试图从背后向他的心口射一枚暗箭。
博弈博弈,这场以天下为局的博弈一直都没有结束,只是有人从棋子变成了执棋的人。
楚临峦,他的加入竟是最大的变数。
大奕节节败退,俘获的城池一座一座被西廷右翼侯的大军夺回,战火燎原,从西廷广袤的草原上烧到了大奕的边境。好像一切都要回到原点,那个楚临峦还没有崛起时的原点。
可这一次,坐在深宫里的那位,再不能如三年前一般淡然地看着西廷人的铁蹄染指他的江山了,战势如今早已超过了他的掌控。
“楚临峦当真不治而亡了?”低而浑厚的音色,却有些后继无力的颓然。
“陛下,楚临峦率领的三万大军,在那一役后,就失去踪迹了。”
“噢,三万……同右翼侯对阵时,恐怕得折损掉大半吧?”王座上的人低低的短促的笑了一声:“怪不得,谁都没有了他们的踪迹。这个孩子,不简单啊。比起他的父辈们,他能舍弃更多的东西,更狠戾,也更让我欣赏啦。”
跪着回话的人听不出这位心思深沉的主子是真的欣赏楚临峦还是淡讽,可他知道,陛下如今需要那位振国大将军重返战局甚至完全扭转乾坤,而不要看到他故意而为的蛰伏。
果然……“拟一道折子,由连贫送到边境去,就说朕封楚临峦为天策将军,统领天下兵马,拥有军营里的最高决策权,违者可许他先斩后奏。再把这个消息慢慢地传出去,务必让云州到西廷的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大奕的兵王、战神,回来了。”
最后这句,清晰的嘲讽。座下之人感觉冷汗津津,却丝毫不敢怠慢地躬身应了。
天策将军,军职中至高的那个,一般只由皇子皇孙担当,图一个名而无实权。
可这个官位加到如今手握重兵的楚临峦身上,就十分耐人寻味,天策将军再不是一个虚位,如此一来,想必要到楚家真正权倾朝野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