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驰的马蹄扬起尘土,伴着一声长嘶,神骏的坐骑迅捷地停了下来,楚临峦眯眼看着丈许外的布衣男子,半晌吐出一口气,飞身|下马。
拱手向前道:“眼见就是一场风雨,殿下何故在此等候?”
布衣男子比起楚临峦来略显单薄,五官雅致无害,唇角总是有一抹浅笑,他声音亦是清澈平和,带一些鼻音,让人心生好感。
“峦儿此次回府,恐怕咱们也无法再像今日这样坦然相见了。”
楚临峦垂眼,露出一丝苦笑:“殿下说的是。”
“是我连累了楚家。”逸亲王尧莘说出这种话,都显得格外平静。楚临峦哈哈大笑:“何谈连累?太后娘娘是祖父的亲妹妹,你是我的叔叔,这是无法割舍的血缘。”
尧莘脸上就露出一丝笑意:“风雨欲来,想必你亦是不惧的。”
“是啊,风雨欲来。”
颖山深处隐隐有雷电轰鸣,楚临峦眺目远望,轻道:“天变得太快,避无可避,便只能迎难而上了。”
尧莘负手而立,目光悠远就如一个避世的隐者,可也只是像罢了。
“想必你父亲的秘折已经快要送到宫中,赐婚的旨意也差不多就是这两日到。”尧莘侧身说:“你的婚礼,我便不参加了,日后……你若接了定宁侯的军符,且放心去,我会替你看顾你母亲和世子。”
逸亲王从无夺位之心,从他封号‘逸’就可见一斑。但近年突然有朝臣举荐逸亲王在民间多有贤名,上奏请当今授予他实权。皇帝的猜忌之心越发重了,更何况是对太后嫡出的逸亲王?
睦亲王尧翀第一个燃起了蠢蠢欲动的战火,试图挑拨当今与逸亲王之间本就微薄的信任,可尧莘又怎会叫他坐山观虎斗?
恰好此时边境异动,逸亲王就借此回报给对方一个在此战中频频高升的谢家的陨落,而睦亲王的同母兄长琰亲王的死,则是天子之怒的牺牲品。
这一场遥遥无期的战乱,在百姓看来,是西廷人狼子野心、来势汹汹,可实际上,不过是圣人们博弈的战场罢了。
楚衍以一己之命向当今表示忠诚,他死,他的儿子、下一任定宁侯会接替他的位置,继续在战场上拼杀;他的孙子、下一任世子则留在云州为质,所以他请求皇帝为楚临峦赐婚。
这样的忠心,又是多么无奈的抉择。
尧莘看着眼前不过二十岁,却已要背负如山责任的年轻人,心中欷歔不已,不由摇头打趣道:“你可不要像谢将军那样,被安上了通敌叛国的罪名。”
楚临峦扬眉:“想看我坐以待毙?永远不会有那一日。”
来奉山接人的不是楚临峦,而是狄一秋。
圣旨赐婚,所有人都要回云州去观礼。
金环多少日都恍恍惚惚的。康氏有些怪自己,她哪里能想到,一切发生的这么突如其来……她给了金环向前一步的勇气和希望,但结局却是这样让人难过。
金环趴在葡萄架下的石桌上,除了她所处之地,满眼都是金光灿灿的阳光,这光芒让她犹如在梦中,而后会有一个高大俊朗的男子,用只属于她的温柔浅笑,低声唤醒自己。
“环妹妹。”
就是这样的声音,柔情似水,好像有数不尽的疼惜。
金环傻笑着扬起脸,视线里是一张俊朗的脸,五官深刻,让人过目不忘,可为什么,他变得这么陌生?
金环眨眨眼,光线聚焦后,瞬间失落的样子。
狄一秋很想欺骗自己,她那样惊喜的、期盼的表情,是给他的。可是她不给他自欺欺人的机会,看着眼前的女孩又闷闷不乐地垂下了头,狄一秋只觉得心像是放在这阳光下晒过似的,要裂开了。
“大哥,环姐姐怎么了?”狄十嫣也跟来了,她原本觉得自己见到环姐姐才是最高兴的那个,可哥哥大步前行时的速度,竟怎么都追不上。
有些奇怪地看看金环,又看看原本还艳阳当空、如今却阴云密布的哥哥,狄十嫣难得冒出了一个靠谱的念头——大哥竟比自己更想念环姐姐么?
狄一秋故作冷淡地说:“准备一下吧,明日就出发了。”
金环提着裙角,不顾十嫣不可置信的表情,幽魂似的‘嗯’了一声,飘着走掉了。
“哇,哥哥,环姐姐穿女装后变得好不一样啊!”狄十嫣喜欢美人,喜欢比自己要漂亮的美人,曾经只有顾如霜能入得她的眼,可如今她觉得,好像环姐姐更能吸引自己的目光呢?
狄一秋一边不屑地哼了一声,一边拿眼睛在那细弱的肩膀、小小的上扫,半晌很不自在地扭开头,色厉内荏地吼道:“漂亮什么漂亮?哪里有很漂亮?一点肉也没有!丑死了!”
狄十嫣看着他气哼哼地离开,不由纳闷:她什么时候说很漂亮了?明明是超级美丽的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