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礼？
黎川一愣，他身后的众人，也都是一脸的错愕。
皇帝竟然会送贺礼？
这是什么意思？
是表示认可这门婚事？
还是另有深意？
所有人都搞不懂了。
李德全没有理会众人的疑惑，他对着身后一摆手。
“把陛下和镇北王殿下，联名送给黎将军的贺礼，抬上来！”
镇北王！
当这三个字从李德全的嘴里说出来时，人群彻底炸开了锅。
这贺礼竟然是皇帝和纪宁联名送的！
这唱的是哪一出？
黎川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隐隐感觉到，事情正在朝着一个他完全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
在万众瞩目之下，四个锦衣卫，抬着一个用红布盖着的巨大物件，走上前来。
那物件方方正正，足有一人多高，半人多宽。
“黎将军，接旨吧。”李德全展开了手中的明黄卷轴。
黎川和身后所有人，包括轿子里的柳如烟，都只能硬着头皮，跪了下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李德全的声音，在寂静的长街上，显得格外清晰。
“兹闻大将军黎川与柳氏如烟喜结连理，朕心甚慰。郎才女貌，天作之合。镇北王纪宁亦感其诚，特与朕联名，备下薄礼一份，以贺新人之喜。”
念到这里，李德全顿了顿，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黎川，眼角的笑意更深了。
“朕闻，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今赐宝镜一面，望尔夫妻二人，日后能时时对镜自省，莫忘昨日之因，方得今日之果。常怀感恩之心，忠君体国，方不负朕与镇北王之厚望。钦此。”
圣旨念完，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被圣旨里那几句话给震懵了。
以镜为礼？
莫忘昨日之因，方得今日之果？
这哪里是贺喜，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羞辱！
这是在提醒黎川和柳如烟，你们今天的结合，是因为什么？
是因为你们斗不过纪宁，是因为你们被打败了，才抱团取暖！
这是在告诉全天下的人，这场婚事，不是什么横刀夺爱，而是失败者的苟合！
黎川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跪在地上，浑身发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感觉有无数道目光，像刀子一样，扎在他的身上。
轿子里，柳如烟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已经深深地嵌入了掌心。
她头上的红盖头，此刻像是一个巨大的笑话，将她所有的尊严和骄傲，都闷死在了里面。
“黎将军，接旨啊。”李德全笑眯眯地将圣旨递了过来。
黎川颤抖着双手，接过了那份比千斤还重的圣旨。
“臣，谢主隆恩。”他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李德全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对着那四个锦衣卫一挥手。
“来，把贺礼给咱家揭开，让大伙儿都开开眼，瞧瞧陛下和王爷的恩典！”
“是！”
红布被猛地掀开。
阳光下，一道刺目的光芒骤然闪现。
那是一面巨大的落地镜。
镜面光可鉴人，镜框由上好的紫檀木雕刻而成，上面盘龙附凤，极尽奢华。
这面镜子，就这么突兀地，立在了迎亲队伍的最前方。
镜子里，清晰地映出了黎川那张屈辱到扭曲的脸，映出了那顶刺眼的红色花轿，也映出了周围百姓们那一张张充满了讥笑和怜悯的表情。
“哈哈哈。”人群中，不知是谁第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笑声，像是点燃了火药桶。
“噗嗤。”
“哎哟，这贺礼，真是别致啊！”
“可不是嘛，以后大将军和新夫人，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照照镜子，想想今天的好日子是怎么来的，哈哈！”
嘲笑声，议论声，哄笑声，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将黎川和他的迎亲队伍，彻底淹没。
黎川感觉自己的，塌了。
他精心策划的一场反击，他引以为傲的一记耳光，还没等扇到纪宁的脸上，就被对方用一面镜子，加倍地狠狠地扇了回来。
而且，是当着全京城人的面，扇得他眼冒金星，晕头转向。
李德全看着黎川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满意地拂了拂袖子，转身便要离去。
“李公公，请留步！”
一个声音，忽然从人群后方传来。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秦羽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那里。
他身后还跟着几十名镇北王府的护卫，人人手里都捧着一个托盘，上面盖着红布。
秦羽走到李德全面前，躬身一礼，然后朗声说道：“我家王爷说了，陛下送的是国礼，代表的是君，王爷自己也要送一份家礼，代表的是亲。”
“毕竟，柳姑娘曾与王爷有过婚约，也算是半个纪家人。如今她出嫁，娘家人，总得有点表示。”
娘家人！
这三个字一出口，黎川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你纪宁算哪门子的娘家人！
秦羽不管他，大手一挥。
“来，把我镇北王府的贺礼呈上来！”
护卫们齐齐上前，掀开了托盘上的红布。
一瞬间，满街珠光宝气。
托盘里，装的不是金银，也不是绸缎。
而是一顶顶绿色的帽子。
有翡翠雕的，有碧玉做的，有绸缎缝的，有草绳编的……款式各异，琳琅满目，绿得发光，绿得刺眼。
秦羽拿起一顶最华贵的翡翠帽子，走到已经呆若木鸡的黎川面前，笑呵呵地说道：
“黎将军，我家王爷说了，您今天大喜，这红色虽然喜庆，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王爷特意为您赶制了这一百零八顶舒心冠，寓意要想日子过得去，头上总得带点绿。”
“王爷还说，这顶翡翠的，最配您今天大将军的身份，来我给您戴上？”
说着，秦羽竟然真的踮起脚，要把那顶绿油油的帽子，往黎川的头上戴。
“噗！”
黎川再也忍不住，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染红了胸前的大红花。
他两眼一翻，直挺挺地从马上摔了下去。
“将军！”
“快，快救人！”
整个迎亲队伍，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长街之上，只留下那面孤零零的巨大镜子，和那一百零八顶绿得让人心慌的帽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