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十分大胆的想法在沈知鸢脑海中生出来,她回问:“大理寺卿是……你的人?”
方卿尘唇角微微上扬,点头。
“我刚才就说了,你可以大胆猜测。”
沈知鸢哑然,下意识又问:“陛下也在配合你的计划?”
这就是聪明人之间的角逐。
大理寺卿的脸再次浮现在沈知鸢眼前,这一次,她终于想起来自己在什么时候见过他了。
前世,丞相府中。
远远的一晃眼。
这步棋,藏的真深!
世人都说大理寺卿和方卿尘之间有灭门之仇,不死不休。
大理寺寺卿也的确是这么做的。
他们两个人可以说是争斗不休,只不过一直都没有办法弄死对方。
没想到,他竟然是方卿尘的人。
沈知鸢紧紧皱着眉头,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方卿尘看出她的想法,开口道:“如何?我最大的底牌已经暴露给你了。”
沈知鸢看他一眼,没接话,而是问他:“大理寺卿这步棋你布局多久了?”
“布局的确很久,只可惜,二皇子那边对他不感兴趣,否则我也不会让他转而去接触三皇子。”
方卿尘说着,目光突然悠远了几分,仿佛回忆起当年。
这步棋,其实不是方卿尘自己布下的,而是大理寺卿自己找上门来,要做他的棋子。
家族仇怨,后宅阴私,这些都太多太多,说不清道不明,只是那日他找上门,说愿意做他手中的刀,只要他杀了他全家。
方卿尘没问什么多余的问题,很快就应了下来。
在他彻底投诚,甚至愿意服下控制自己的毒药之后,方卿尘就动了手。
那一夜,坚冰厚雪,整个宅院被方卿尘的人层层围困,连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紧闭的府门内,方卿尘没有动手。
是他自己亲手斩杀一家上下四十三口。
落手残暴无情,仿佛积年的蚀骨恩怨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宣泄。
人头滚落,鲜血喷溅。
方卿尘恍惚回忆起幼年的那场大火。
惊叫声,求救声,不绝于耳。
可到底是没有一个人活下来。
他在大理寺卿的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但他不如自己。
他还要求助别人来帮忙,而自己,却用一场大火,就将所有人全部埋葬。
在最后,他摇摇晃晃跪倒在方卿尘脚下,认他为主。
方卿尘没有给他什么助力,是他凭着自己的本事一路爬到大理寺卿的位置上。
成为一枚埋藏最深的棋子,也是最好用的一把刀。
“那这次把他拉出来,是不是意味着接下来有很多大动作?”
方卿尘的思绪被沈知鸢的这句话给拉了回来。
他看向沈知鸢,开口回复道:“时间很短,做不了太多事情,不过这两天的确很重要,也要辛苦鸢儿继续陪我演戏了。”
沈知鸢没有多问。
这种时候,她只能配合。
过了会儿,沈知鸢又开口说道:“找个人送消息回沈家,让我爹娘安心。”
丞相府出了多条人命,又被大理寺的官兵围住,这种事情,一个时辰都用不了就会传遍京城了。
今日又是她和方卿尘大婚的日子,她爹娘听到这消息之后,一定会非常担忧的。
“你放心,我早就派人过去了。”
方卿尘料到今日事情严重,早就提前派人送了消息过去,让他们安心。
可尽管如此,此时此刻的孟念慈和沈天行还是担忧的不行。
沈知鸢听到方卿尘说已经做好谢谢事情之后就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道:“时辰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月亮早就已经爬上了天幕,四下也已经静了下来。
方卿尘却因为沈知鸢这一句话,忍不住微微一怔。
似乎是才想起来,今夜是他们的“洞房花烛”。
桌案上的龙凤烛燃着,烛焰高高,烛心发出噼啪的声音。
就连不远处的炭盆,也发出炭火燃烧的轻微响动。
红绸帐幔微微晃动,摇曳出一室暧昧。
他们两个,谁也不能离开这间屋子。
不远处沁儿她们几个,互相看了看,都不开口。
孤零零站在一旁的凌风,不发一言。
闭着眼睛装瞎子。
沈知鸢的话也顿住,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过了会儿,还是方卿尘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你们都先下去吧。”
沁儿和云竹齐齐看了一眼沈知鸢,见她跟着点了点头,这才转身从卧房里出去。
待人走后,那暧昧的氛围更浓,沈知鸢犹豫了一下,刚想要开口,就听方卿尘道:“你睡床上,我睡地上。”
沈知鸢闭上嘴,不说话。
方卿尘便起身,去床榻上将绣着鸳鸯戏水的喜被掀开,想要抱下面的被褥。
可喜被拿走,便只剩下一个薄薄的被子,再没其他。
这样薄的一床被子,不说盖,便是铺在地上也挡不住一丝寒气。
正要睡上一宿,恐怕……
方卿尘认命般的将那薄被子扯出来,又对着沈知鸢开口,“你睡吧。”
说完,抱着被子就往外间走。
沈知鸢本不想开口,可看着那背影,还是忍不住出声拦住他,道:“就睡在床上吧。”
这么大的床,睡两个人完全没问题。
真要让方卿尘拿着那薄被子在外间将就一晚,怕是要感染风寒不可。
他后面要做的事情太多,沈知鸢帮不上太大的忙,自然要保证他精力充足才是。
方卿尘转身,看着她,随后敛下眉眼,收回目光:“你若是……”
“那你可以继续坚持。”
沈知鸢根本没心思听他说什么,打断他的话之后,就径直朝着床边走了过去。
方卿尘立刻噤声,迈着大步,一同走了回去。
到了床边,沈知鸢却坐在一旁的镜台前,开始卸妆。
卸下精致的头面首饰,拆开发髻,随后擦净唇脂以及脸上的脂粉,唤门外的沁儿,叫她送热水进来洗漱。
方卿尘坐在一旁静静看着,心中有股奇异的感觉。
他说不清这到底一种什么感觉,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只是,很好……
想着,如果往后都能如此,就更好了。
沁儿送的热水是双份的,连带着的方卿尘那一份也准备好了。
二人洗漱过后,便准备和衣躺下。
沈知鸢刚上了床,就想起另外一件事,将褥子掀开,把里面那一堆红枣花生桂圆莲子通通扫到一边,再桌面上替出个空盘子装好。
这才又把褥子铺回去,上床躺下。
方卿尘看着沈知鸢这一连串的动作,忍不住失笑。
察觉到方卿尘的反应,沈知鸢解释一句:“若是不拿走,今夜都没得睡。”
太硌了!
方卿尘笑着点头,应了一声:“还是夫人想的周到。”
这称呼一出,沈知鸢指尖微顿。
被方卿尘如此称呼,总还是有些不习惯。
知他是调侃,沈知鸢看也不看他,直接回了一句:“夫君若是不想睡,也可以去外间,省得扰人清静。”
她以为方卿尘也会不习惯,会别扭,却没想到方卿尘听了完全没什么反应,直接开口应了一声,就躺在了她旁边。
沈知鸢暗道方卿尘的脸皮厚。
却不知道,这人早就悄悄勾了唇角。
只是落了纱账的内间,烛光昏暗,看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