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明娇平时的作风,她是绝对不会在有外人在的情况下看手机的。
一是礼貌,二是隐私。
今天是个意外。
明娇虽然说得面不改色,但她本质上是个不折不扣的法盲,说出这些话原本就没多少底气,惊慌之下,手机一震动,她不自觉低头看了眼转移注意力。
陆既寒那条消息就这么大刺刺地映在上面。
每一个字都认识,但是拼凑在一起之后,明娇硬生生用了半分钟,才理解了其中的含义——
陆既寒在纠正她的错误用词。
但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明娇根本没有改正的机会,她这会儿像是被老师抓住小辫子的学生,心跳陡然快了许多。
那冯女士显然也被她质问地愣怔住,瞪着她那双铜铃一般的眼睛,颤着手指向明娇,好一会儿,她像是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愤愤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我怎么就污蔑你了!”
得,这冯女士也是一个法盲。
完全没听出她刚刚那句话有什么问题来。
明娇微微松了口气,脸上笑意未变,问:“所以,您有证据吗?”
冯女士:“……”
她原本以为一个明蓝已经够牙尖嘴利了,没想到,她这个外甥女更胜一筹,而且她胆子也更大,竟是端了一副完全不怕她的模样。
冯女士气得呼吸不匀,连声音都低哑了几分,“你知道我是谁吗?”
明娇:“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
冯女士被噎住的同时,毫不犹豫地怀疑,幸好她没有心脏病,不然现在肯定已经被这死丫头气晕过去了。
明娇和明蓝还不一样,她不会声嘶力竭怒发冲冠,甚至连语气都是含了笑的,温柔,乖巧,但杀伤力却直线拉满。
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怎么,冯女士只觉得胸口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她早已顾不上那么多,拿出手机就要打电话给家里人。
号码才拨出去,还没被接听,一道清冷陌生的男声就自门口响起:“冯女士。”
冯女士皱了皱眉,转头看过去的瞬间,那小警察仿佛见到救命恩人,万分激动地迎了上去:“陆律师,您终于来了!”
他跟陆既寒接触过几次,虽然算不上多熟,但他始终对这人抱有尊敬和崇拜之情,他压低了声,凑近男人身边道:“她俩都快吵起来了!”
到时候再晕倒一个,事情就会像滚雪球一样,没有现在这么简单了。
小警察见血见尸体都没事,唯独见不得女人吵架,他头大地厉害,问:“陆律师,怎么办啊?”
他声音足够小。
小到冯女士压根没能从中提取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倒是耳边的手机,“嘟”了两声后,那头的男声响起:“妈?”
冯女士这才回过神来,“儿子,赶紧给妈找个律师来,这个鬼地方我是一分钟都待不下去了!”
不说她养尊处优惯了没进过局子,眼前就一个半大的丫头片子,就能把她气个半死。
好家伙。
前两天撒在明蓝身上的气,今天全被这丫头反弹了回来。
冯女士刻意拔高了声音,就是想让其余几人听个清楚,“找澜城最好的律师!”
就要再补充一句她要反告明娇时,小警察及时出声提醒道:“冯女士,您想找的律师已经来了。”
冯女士没有反应过来,狐疑地看他一眼。
“陆律师就是澜城最好的律师!”
不说在同一年龄层中,就算放眼整个澜城的律师届,陆既寒也是最顶尖的那一个。
小警察立刻化身小迷弟,兴致勃勃地问:“冯女士,你不会没听说过陆律师吧?”
明娇:“……”
她怎么都没想到,陆既寒的魅力已经大到,连八竿子打不着的同性都被他吸引了。
也幸好,她对陆既寒没什么想法,不然光吃飞醋,每天就能吃上几桶。
明娇这边还在庆幸,那边冯女士却皱起眉来,她听到自家儿子问到:“陆律师……陆既寒吗?”
冯女士并不认识陆既寒。
她成日活跃在美容院和各大商场,对其他不想干人和事向来是自动屏蔽的,听到那头男声提及,才上下打量了眼这个被叫做陆律师的男人。
看着年纪不算大,却有种浑然天成的沉稳气场。
冯女士饶是见识过大场面的人,也没忍住握紧了手机,不等听筒里再传来声音,就听陆既寒淡淡道:“冯女士想找律师的话,我或许可以帮忙。”
明娇和一旁的警察不约而同拧了眉。
同样是不理解他这话的意思。
但又不是同一种不理解。
男人弯唇笑了下,“把律所的同事介绍给你。”
冯女士:“你……”
“妈,”冯女士的话音被打断,“要不……你道个歉吧。”
“你说什么?”冯女士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这儿子自小嚣张跋扈,压根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
男人似乎是怕她乱说话,着急道:“妈,你不知道陆既寒,但总知道陆家吧?”
“陆既寒是陆家老爷子的独子!”
虽然严格意义来讲,他还有两个哥哥。
但那些都是过去式了。
现在整个陆家,即使他没有接管公司,怕也是他说话最管用。
冯女士脾气暴躁,但大体还是识得的,一听儿子这么说,连嘴角都牵强地弯了起来,“误,误会。”
“我刚刚是随口说说的。”
她搞不清明娇和陆既寒的关系,但也不敢多问一句,赔着笑脸道:“明小姐想让我道歉,我道就是了!”
啧。
变脸变得倒是快。
冯女士:“对不起明小姐,是我不对。”
“我没听见,”明娇揉了揉耳朵,“您刚刚说什么?”
她分明是在给自己难堪。
冯女士活了几十年,还没被人这么折辱过,咬咬牙,才又把声音提高了些:“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呀?”
“……”
不说冯女士,连电话那端的人都来了气,母子两人呼吸粗重,被她这问题堵的心口发慌。
陆既寒瞥了眼明娇。
少女嘴角上扬,眼尾也是弯着的,但清澈眼底却分明没有半点笑意。
头顶白炽灯光洒落下来,清晰地映出那双水眸里,和她长相恰恰相反的倔强和质问。
视线再往下,少女的指尖攥起,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着抖。
陆既寒忽地心头一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