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满和庄野最终还是没有在何唯一家里吃午饭,尽管何唯一妈妈也在竭力挽留他们,但……
“你怎么看?”庄野问谢满。
“我不知道,”谢满是真的不知道,何唯一妈妈舍不得他,这点谁都看得出来,但这女人好像做的事情和心里想的是两码事,至少在谢满看起来是这样,她明明已经背过身擦眼泪了,但还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清醒。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呢?
庄野本来还想说点什么,但见谢满心事重重的样子便把话咽了下去,“她自己会考虑的,我们已经尽力了,毕竟何唯一自己都没能说服她,我们更是悬殊,你也别太给自己压力。”
“嗯。”谢满点点头,说实话她对说服何唯一妈妈这件事并没有什么把握,哪怕从她出门开始,她就没有什么信心。
回到家的时候,谢国庆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陷在沙发里看电视,电视机里是一年一度的春节联欢晚会,几个著名的喜剧演员正在卖力表演,谢国庆正全神贯注的看着,听见谢满回来了眉毛都没抬一下。
谢满抿了抿嘴,拐弯进厨房帮忙了。
柳慈站在厨房玩手机,看见谢满进来就收起了手机,问道:“你去哪里了?大年初一的出门也不说一声,看把你爸惹得。”
谢满没说话,揭起锅盖看见热汤里不断起伏翻滚的排骨,深深吸了口气,口水都快下来了。
柳慈一把拍开她试图取筷子的手,“还没熟。”
“吃块萝卜。”
这次柳慈没阻止,凑过去问她,“给我讲讲,你去哪儿了?”
谢满烫得龇牙咧嘴连连嘶气,她不怎么想给她妈说这个,她们这些妇女同志热爱的就是聊八卦,她现在一说,明儿个全世界都知道了,万一何唯一他妈妈本来都改注意了,这么一听又骑虎难下别又给他送出去了。
“没有没有,”谢满摆摆手,“没有。”
柳慈柳眉倒竖,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手机忽然响起了,她低头一看脸色微微变了变,但谢满正顾着嘴里的东西没注意到,柳慈转身去了洗手间。
谢满还想在厨房转转看还有什么可以被她嚯嚯的,像只溜进厨房偷腥的猫,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何唯一的事情,她心里总有些不安。
但总归是没发生什么的。
以往从初一到十五总是飞快的,还没来得及感受感受春节浓厚的氛围,时间就嗖的一下飞过去了,这次的时间倒是异常缓慢。
谢满这次表现得不错,往常的时候她跟谢国庆总是互看互不顺眼的,这次谢满没多顾及他,少在他跟前晃悠,也就没了漫天的火药味。
好不容易熬到了十五,谢满一边打探着何唯一那边的情况,一边留意着学校的通知,但这两边没等来消息,反而等到了和自己有关的。
谢国庆脸沉得可怕,坐在沙发上沉默着抽烟,一根接着一根,他前面坐着柳慈,也是沉默不语。
谢满刚从机场回来,送何唯一上飞机哭得她眼睛都有些肿了,整个人都有些脱水,还是庄野给她送回来的,看见面前这副景象的时候下意识怔愣了一下。
“爸妈,这是……怎么了?”
谢国庆掀起眼皮看着她没说话,眼里有种浓厚的化不开的怀疑和考究,让谢满有些发懵,她沿着墙壁走到柳慈身边,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妈,这是怎么了?”
柳慈摇摇头没说话,“这里没你的事,快回你房间去。”
谢国庆还是满脸阴郁,但是想了一会儿没表示出异议,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进去。
谢满没敢再说话,依言进去了,在他们家里这种情况没少发生,她已经见怪不怪了,她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在那干等着反而让人看了生气,她对这个可是非常熟悉了。
进去以后她先给何唯一发了消息,让他到了之后发个消息报平安,犹豫了一下又给庄野发了个消息,刚送走何唯一,现在家里又出现这样的情况,即使能自我纾解,但现在也处于一种幽深的环境,仿佛行差踏错一步就会坠入无边深渊。
她现在很需要庄野的安慰,或者其他的什么话也行!
往些日子她发出消息最多不过五分钟就会收到庄野的来信,可今天半个小时过去了,发出去的消息就像石沉大海般了无音讯,她捧着手机不禁有些烦闷。
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而另一头,庄野把谢满送到家自己便也回家了,在小区前的车站下车,抬头就能看见他们家所在的那栋楼,庄然和林玲也是今天的飞机,这次算是他们待得比较久的了,往常都是最多过完初七八就慌慌忙忙的走了。
大概是因为婚姻的关系对庄野有些愧疚,想要尽可能的补偿他一些,但就是这样才让庄野更加的难受,现在的场景让他更加难受,还不如各自走的远远的才好。
走到家门口的时候手机忽然响起一声提示音,他眉心一跳,摸出手机一看是谢满发给他的,一句无关紧要的话,有点发牢骚的意味,他笑了笑,准备把消息回复了再进去,可一串字刚打出来就听见屋里传来极其响亮的一声“啪——”
显然是什么巨大的东西掉在地上才能发出的声音。
紧接着响起林玲有些愤怒的歇斯底里的声音:“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她?啊?你回答我啊!!”
回复她的是长久的沉默,然后又是摔东西的声音。
庄野从第一声响起的时候就愣在了原地,手机里的短信没发出去,却又接二连三的收到了消息。
“还没到家?”
“注意安全呀!”
是谢满发过来的。
庄野木讷的低头看,手指颤抖着按了好几下都没按准发送的键,他深呼吸一口正准备再按一次的时候,听见庄然压抑的歉疚的声音。
“不怪柳慈,是我不好……”
“啪——”
屋内响起的响亮的把掌声和屋外手机落地声同时响起!
“你混蛋!”
房门猝不及防打开,愤怒得像头母狮子的林玲看见庄野的瞬间便萎了下来,慌乱到结巴,“小、小野,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回来多久了?”
屋内的庄然听见这话也是浑身一震,缓缓向门口望来。
庄野张了张口却没能发出声音来,半晌才沙哑着嗓子道:“回来得挺久的了。”
庄然提着眼镜从里面摇摇晃晃的出来,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脸上还有一个鲜红的巴掌印,庄野从来没想过这副模样从来会出现在他身上,那个把说着君子端方挂在嘴边的人身上。
他嘴唇嗫嚅了半晌,还是只能叫着庄野的名字。
三人在门口呆呆的站着,像是三具石像,一动也不动。
终于,庄野动了,他抬起脚绕过两人进了屋,这才彻底看清楚屋内的情况。
扫帚抹布胡乱放着,垃圾桶也倒在一边,里面没来得及倒的垃圾洒了一地,超大寸液晶显示屏摔在地上,周围是破碎的灯管的碎玻璃,他们的大卧室门开着,一眼便看见庄然今早上收拾的衣物散着,银白色的行李箱也半倚在衣柜旁。
一片狼藉也不过如此。
他却像没看见似的,径直穿过客厅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所幸这里没有被波及到,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他仰躺在床上,失神的看着纯白的天花板不知该作出什么反应,如果他现在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他们还能不能回到从前,真的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太乱了,一切都是混乱的。
他脑袋昏昏沉沉的,但又睡不着,恍惚间听见自己手机又响了一声,他在床上胡乱摸索着,打开手机的一瞬间就看见自己未发出的消息,以及多出来的一条消息。
“还是以前的新年好玩。”
他忽然像是被烫着了一般,手一抖没拿住手机,任由手机砸到脸上,鲜血霎时从鼻孔涌了出来,浸染了大片床单,他却没动,只微微侧过身让血液流淌得更顺畅一些。
林玲在门外看见这场景腿都快软了,哭着把庄野往门外拉,一边胡乱去擦他脸上的血迹,却怎么也擦不干净,鲜血像水龙头一般不断涌出,好像漫天都变成了这种炫目的红色。
庄野死死盯着林玲,开口,“妈,到底……怎么回事。”
林玲又急又怕,竭力控制眼泪去捂住不断流出血液的地方,却更加肆虐,眼泪也更多的涌出来了,一时之间不由涕泪交加。
“你们离婚,是不是,还有别的原因?”
庄然本来想进来的,脚步霎时顿住了,在门口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只能站着。
庄野的视线透过哭成了泪人的林玲,直直的望着庄然,像是两个男人的战场,在这一刻,他有权利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作为家里的一份子,不仅仅是他们的儿子。
庄然满脸愧色的低下了头,身姿仿佛都矮了一大截,站在门口再也没了当年的模样。
“别问了别问了小野,”林玲抬起头替他止住血,“小野我们出国去好不好?”
庄野心里一跳,又听见她沙哑的道,仿佛是找到了属于他们的道路。
“跟妈妈出国去,我们两人生活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