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六年七月十二日,京师传来武昌陷落献贼杀楚王在武昌称大西王的塘报。
朝野震动,崇祯又是气的摔了好几个碗碟,不过随即也有好消息传来,昨日在太子府中举行的所谓拍卖会取得了意料之外的效果。
众臣的几幅字画和宫里的几件平常之物竟是拍得了高达二百余万两的白银,相当于大明岁入的一半,除去虎贲军必要的花费,太子将近一百万万两的白银解送进了内库,这才让崇祯糟糕的心情稍微得到了缓解。
除了崇祯,京中当初被朱慈烺勒索银两强行入股京泰商行的各勋贵这几天也是心情相当的不错。
因为京泰商行的掌柜陈经纶这几日陆续高调拜访了京中的各位勋贵,并将这半年以来各勋贵的股份分红给送到了府上。
当时这些勋贵出的那些钱大部分都是被朱慈烺半胁迫的拿出的,根本没想着竟然真的有一天会看见回头钱,当下激动的心情无以复加。
相当一部分勋贵像新乐候、英国公张世泽和驸马都尉巩永固等并没有选择收下钱而是让陈经纶将银子拿回去当做新一轮的本钱,这一部分是有向太子示好的成分在里面,更多的则是他们看到了海贸里面包含的巨大利益。
然而崇祯的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今日早朝朝会一开始他的心情便又变的糟糕了起来。
“陛下,陕西总督孙传庭上报兵部,近日湖广的闯逆有进犯潼关的迹象,然陕西军备随经过其数月整饬目前还有不足,所以孙传庭特请饷三十万两!”
“另外河南总兵陈永福于昨日也上报兵部,称河南缺兵少粮,需朝廷拨饷二十万以加强开封汝州等地防务。”
朝会开始还没两盏茶的功夫兵部尚书张缙彦便向崇祯禀报了这两个糟心的消息。
崇祯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河南陕西的形势糜烂近一年,孙传庭等将领毫无建树,要钱倒是要的理直气壮。
“户部可有粮饷拨付?”
崇祯将目光投向了朝廷的财神爷户部尚书倪元璐,听到皇上点了自己名字,倪元璐面露难色的站出了朝班。
“陛下,自从进入崇祯十六年以来各地该征收的饷银便迟迟没有征收到位,现在所欠三饷的缺口尚有三十五万两,实在是筹不出多余的银子给他们了。”
自打进了崇祯年,兵部和户部就成了朝廷最大的两个烂摊子,倪元璐虽为干臣但是也生不出钱来啊,连年的战争和灾荒已经是将户部的银库搬空了。
“陛下,若粮饷不济恐会动摇军心啊!潼关若是,京师的安全恐怕......”
下面的话张缙彦并未多讲,崇祯却是听出了这话的意思,脸色不禁变得更加难看起来。
“各地都向朕不停地要求加饷加粮,十几年来银子花了数千万两,可是从辽东到湖广朝廷官军却是一败再败!朝廷的这些粮饷到底花到什么地方去了?”
面对崇祯的怒火众臣却只能沉默,见到众臣毫无反应崇祯也没有办法,这种情况下他也只能是将内心的不满当做牢骚之语发泄出来。
打了败仗不用发军饷了吗?显然是不能的,户部没有钱那就只能崇祯自掏腰包了。
“昨日太子刚刚解送到内库一些银子,先拨七十万两给户部应急吧。”
“谢陛下!”
张缙彦和倪元璐齐齐拜倒说道,洪亮的声音丝毫不掩饰的表露出他们心中的兴奋。
昨日他们便听说了太子拍卖会得了二百多万两银子的事,要说这位太子殿下还真有些本事,那些平日几乎一毛不拔的商贾这次却是舍得出这么多的血。
虎贲军的银子他们是万万不敢惦记的,估计就算是惦记以太子的脾气恐怕也不会给他们,可是皇上手里的银子他们却可以理直气壮的打主意,毕竟这是你的江山,你不出钱谁出钱?
崇祯此时内心也十分的肉疼,这百十万两银子在他手里还没捂热乎便当了过路的财神,可是正如文臣们所想的,别人拿不出钱可以,他却是不行。
只是如此下去朝廷早晚会坐吃山空,总不能每个月都来一次拍卖会吧。
“近年来朝廷拮据,户部和内库都已经枯竭,朕每日为此殚精竭虑却毫无头绪,众卿可有对策?”
崇祯此言一出,众臣又是一阵沉默,朝廷穷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此时已是积重难返,除了加征百姓的税赋还有什么好办法?
“陛下,为今之计恐怕只有在原先三饷的基础上再向各省增派新的税赋或能暂时缓解现在的情况。”
周延儒此时却是站了出来,经过前几日和李邦华在朝堂上的交锋,他明显的感觉到皇上已经不复之前对自己的信任,所以今日他没有和往常一样三缄其口,崇祯的话音刚落他便站出班奏到。
“臣附议!”
“臣附议!”
次辅陈演、三辅冯铨、工部尚书魏藻德等一众顿时出班附和。
崇祯沉默了,朝廷到了这种地步似乎除了加税便再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臣反对!”
一个坚定的声音传了出来,正是左都御史李邦华,只见这位老大人手拿笏板眼中射出一道光芒从容镇定的站出朝班。
“陛下,万万不可再加派新饷,这些年来三饷已是让各省百姓民不聊生,食不果腹,若是再派新饷无异于抱薪救火逼着百姓跟随闯逆造反啊!此等昏招也敢献于皇上,敢问首辅大人是何居心?”
最后一句话李邦华猛然提高声音向前踏出两步,犀利的眼神逼视着周延儒。
周延儒却是气定神闲的丝毫不见慌张。
“老臣是对皇上的一片赤诚之心,现下朝廷的困境除了加税一法难道还有别的法子?李大人有何高见,老臣愿洗耳恭听。”
周延儒使了招太极推手便将问题又抛回给了李邦华,你说我的主意是昏招,那你倒是出个好招。
李邦华顿时也沉默了,他虽然看出了加饷的弊端,但对于解决朝廷目前的财政困境他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朱慈烺从刚才开始便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李邦华的沉默源自他封建士大夫的历史局限性,方法当然是有只是他们看不到而已,朱慈烺知道自己出手的时机到了。
“父皇,儿臣有办法解决朝廷目前的困境!”
朱慈烺的话音一出,朝中顿时便是一片安静,通过这段时间太子的一系列行为,众臣都已经看出这位太子殿下做事常常有违常理但是却总能起到奇效。
从操练新军到昨日的拍卖会,太子给众人带来的惊奇太多了,当下便不禁对太子所说的办法感到好奇。
“我儿且说出来,朝中众卿一起参详一二。”
朱慈烺得到崇祯的允许后便向着崇祯和殿下众臣拱手做了个揖。
“昨日本宫在太子府中组织了一场小小的拍卖会,想必诸位大人都有所耳闻了。”
殿下众臣都摸不着头脑太子为何在此时提起这件事。
“昨日所拍字画和父皇御用之物共三十余件,最后拍卖所得白银共计二百二十余万两。”
虽然崇祯和朝臣都已经知道了这个数字,但是听朱慈烺亲口说出这个数字还是不免的震惊了一番。
“仅仅父皇手书的义商二字便拍了七十万两,被福建商会的商贾所得,然而今日早朝诸位大人确为区区几十万辆银子而逼的父皇不得不发帑银应急。”
“本宫不由得就想啊,这大明的银子都去哪里了?”
“银子不在朝廷手里,也不在那些种地的百姓手里,而是在这些商贾的手里。”
朱慈烺的话一出口,朝中部分大臣便已经意识到了太子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本宫很认同李大人方才所言,咱们大明的百姓其实对朝廷的要求并不高,哪怕只要有一碗稀粥喝他们也决计不会造反,可是他们太苦了,陕西河南的百姓甚至连树皮都没得吃!”
“这种情况下,再行加派新税之举岂不是自掘坟墓?”
朱慈烺说着将眼神投向了周延儒,而周延儒却是一副面沉似水的样子。
“所以,儿臣以为,朝廷如今状况之下应当改变对待商贾征税的成例,将税赋提高到十税一,以缓解大明的财政困局!”
朱慈烺此言一出,朝中众臣顿时便炸开了过,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自从太祖朱元璋起对于商税的征收便是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往往只收三十税一甚至五十税一。
再加上大的商贾家族中往往都有在朝廷为官的亲属,逃税漏税更是成为了家常便饭,所以大明的岁入主要是依靠农民缴纳的税赋。
然而随着土地兼并越发的严重,大批的农民都成了佃户,地主阶层又依靠朝廷对于士人的免税政策免于向朝廷缴税,所以朝廷每年征的税便落在了剩下的一小部分的农民头上。
这便使的朝廷能收上来的税赋越来越少,朝廷也就越来越穷,而百姓的生活也就越来越苦,参与流寇造反也就不奇怪了。
土地问题是历朝历代的大矛盾,现在朝廷处在风雨飘摇之中,朱慈烺还不敢去触及这个矛盾,如果全天下的地主都起来反对,恐怕大明立刻便会完蛋。
而商贾毕竟还是少数,朝廷加税或许会引起他们的不满,但远远不会到造反的地步,所以朱慈烺才会大胆的提出这一建议。
“臣以为不妥,殿下此举有违祖制,况且身为朝廷与民争利,这恐怕有损陛下龙威!”
朱慈烺话音刚落就有一个大臣站了出来,朱慈烺顺着话音看去正是工部尚书魏藻德。
他对这个三姓家奴可没什么好印象,当下脸色便沉了下来。
“本宫听说京城的汇通票号便是家兄的产业,想必你魏大人在里面也有股份吧,你说朝廷与民争利怕是与你魏大人争利吧?你是何居心!”
朱慈烺早就料到会有朝臣拿祖制说话,早就安排军情司将朝中大臣族人中从商的情况调查了个清清楚楚。
“臣惶恐.....,臣不敢......”
见朱慈烺早就将自己查了个底掉,魏藻德顿时吓得大惊失色,顿时浑身颤抖着跪在了地上。
崇祯面沉似水,似乎在考虑着朱慈烺的对策,朱慈烺见崇祯似有松动赶紧趁热打铁。
“父皇,除了这一点儿臣还有一策,如果朝廷有大魄力推行,儿臣预测朝廷的岁入当可在现有基础上翻几番!”
崇祯闻言顿时大惊,翻几番那可是上千万两白银啊!
“我儿速速将来!”
朱慈烺闻言顿时一脸郑重的冲崇祯深深作了一揖。
“儿臣,请开海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