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雨声愣了半天，呆呆地说：“知华，我……我没明白，你是说，你是爱我的，对吗？”
宋知华原本难得感伤一次，可这个榆木脑袋一开口，她顿时气得只剩一对白眼。
童澈和叶之舟相视一笑，出来打圆场。叶之舟拍了拍童雨声的肩膀：“雨声，你要是再问这种傻问题，我都怀疑你是不是这里缺点零件了。”
叶之舟戳了戳他的脑子，他还懵懵的：“你别笑话我，我知道我配不上女神，我、我就是……”
“雨声哥，你知道知华姐为你都做到什么份上了吗？”
童雨声惊呆：“知华，你怎么了？”
童澈心直口快：“知华姐为了你，甚至答应了星火音乐的造型改造计划，她一个风华绝代的摇滚女神，可能要穿蓬蓬裙去弹吉他，如果这都不算爱，那你说说什么才是？”
所有人都知道，宋知华最讨厌蓬蓬裙。
童雨声脸涨的通红，凑到宋知华面前：“对不起知华，我不知道，我就是担心你没那么喜欢我……”
宋知华啧了一嘴：“得了吧，少自作多情了，我本来也想试试别的风格，可不是为了你。”
哪知被宋知华一骂，童雨声终于又来劲了，恢复了他贱兮兮的常态，憨憨一笑。
童老爷子病好出院，乐队生活也总算回到正轨，只是童雨声看宋知华的眼神里，比平时更灼热，只要宋知华在的场合，他目光永远黏在她身上，那眼神里除了爱意，也多了一份内疚和感激。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但童澈看在眼里。
童澈偷偷打趣道：“雨声哥，你这下是被知华姐彻底吃住了？”
一米八的大伙子露出一个娇羞的笑，接着扬天长叹：“我何德何能，居然被宋知华这么好的女孩喜欢上了！你瞅瞅，我这多好的福气多好的命啊！”
童澈被他酸得倒牙：“好啦好啦，全世界都知道你福气好，你都成了学院男生公敌了。”
“那是他们不如我，吸引不到女神的眼光。”童雨声嘿嘿一笑，又凑到童澈耳边：“对了，明天是知华生日，礼物我是准备好了，但是我还想安排一个惊喜，你到时候帮帮哥，咱们主打一个出其不意，怎么样？”
“生日？”童澈表情有些意外。她突然想到，要是在那个世界，宋知华该满43岁了。她不会又忙得忘记了吧？或者就是在面里卧一个鸡蛋，又嘟囔着童雨声买的礼物太贵，浪费了钱？还是一边吃饭一边骂童澈没考好？
“不方便吗？没事你要是不方便就算了，问题不大。”
童澈回过神来：“没问题没问题，哥你放心，包在我身上！”
碰巧宋知华走过来，童雨声对她比了一个保密的手势。童澈目送两人走开，看着童雨声把头靠在宋知华肩膀上撒娇，看他故意撩她的头发犯贱，看宋知华一边嫌弃一边暗笑……童澈没来由地，也跟着傻乎乎笑起来。
“笑什么呢？”叶之舟从她身后走来，拍了拍她脑袋。
童澈冲渐行渐远的两人抬抬下巴：“他们俩好幸福。他们以后会一直在一起，很多年，不管遭遇什么都不会分开。”
“你就这么确定？”
童澈很肯定地点头。1999年的童雨声和宋知华还在为明天而忐忑，可在2024年的童澈看来，这一切都有迹可循，走向一个必定的未来，命运的精巧之处便是如此。
可童澈回望着叶之舟，她却发现，自己从不知道叶之舟的来处。
“明天知华姐生日，一会我要去给知华姐买礼物，你陪我一起逛逛街吗？”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后，童澈难得的好心情，也第一次主动开口邀请叶之舟。
叶之舟欣然答应，两人并排着走在大街。南方的冬天里，街上到能隐隐闻到一股腊菜的烟熏味，沿街的两边摆满了小摊，一些买家和摊主挣得面红耳赤，店面里传出各类清仓大甩卖的喇叭声，失真又粗糙的声音不绝于耳。
叶之舟问：“会不会太吵？要不我们换个地方吧。”他知道童澈讨厌人多，讨厌太吵闹。
可那是以前了。童澈的感官还是敏感，可现在，她却乐于捕捉眼前的每一出声响，每一个画面。“这个糖葫芦看起来好好吃！”童澈站到一个糖葫芦的摊子前，大红山楂果子晶莹剔透，看着极诱人。
叶之舟从木棒上摘下来一支递给她，顺手付了钱，一块。
童澈惊了：“叶之舟，你知道，在我们那个世……那个地方，这个要卖多少钱一个吗？
“不知道啊，多少钱一个？”叶之舟笑眯眯地配合着她。
“十块！一串！”童澈夸张得眉毛都立起来。连那摊主都逗乐了：“什么地方糖葫芦卖十块钱，你告诉我我上那发财去。”
“我们那就是卖这个价。”她还没说呢，2024的糖葫芦，不仅贵，花样还挺多。但是她最喜欢的还是最原始的山楂糖葫芦。
她举着红艳艳的果子边走边吃，脸庞和鼻尖也被吹成粉红色，配上她白色的毛绒外套，像个年画里的粉团子。糖葫芦最好吃的是那层外壳，清甜，嘎嘣脆，她有些舍不得，一点点啃，啃完了壳啃果子，酸得她眉毛都一跳一跳的。
叶之舟在她身边，看着她笑。
“这里，粘上了一点。”他伸手向她的嘴角，可童澈却下意识一缩。叶之舟的动作迅速停了下来，转向自己的口袋，掏出一包纸巾来。
“擦擦，糖浆粘上了。”他不再伸手，而是笑着指指自己的嘴角。
童澈回过神来，意识到有些尴尬，接过他手里的纸巾。低头的一瞬，她有些愧疚，可又说不上为什么。
一辆摩托车疾驰而过，童澈被叶之舟迅速拉开。过了一会才发现，自己的手被他紧紧捏住。他故作轻松：“刚才谢谢你啊。这些人都怎么骑车的！”
一边悄悄把手从他手掌里逃出，藏进自己衣服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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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知华生日那晚，童澈神神秘秘地带她到了一个人迹罕至的天台。打开顶楼门的一瞬，童澈目睹宋知华一个天塌下来都不掉一滴泪的女人，双眼顿时就盈满了泪水。那个天台四周都被围上了闪闪的亮灯，天台上的长桌摆满了零食，正中间是一个画着吉他的蛋糕。硕大的生日快乐灯牌摆在正前方，底下站在打扮帅气但表情憨憨的童雨声，正捧着一大把鲜花，笑着看她走进这童话世界。
“生日快乐！”三人同一时间喊出祝贺，颇有些气动山河的震撼。宋知华又哭又笑，嗔怪童雨声没有提前说，搞得她一点准备都没有。又怪童澈骗她，让她白担心一场。童澈看得出来，她说来说去都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激动，这就是她，明明心里还是住了一个小公主，非要当一个表面拽姐。
还好童雨声懂她，还好他一直懂她。
四人如往常一样，喝酒聊天到深夜，童雨声抱着醉醺醺的宋知华先离开。已到凌晨，剩下叶之舟和童澈并排坐着，谁也没说要先走。这时云开雾散，散落的星星在他们头顶一闪一闪，看得很清晰。
“叶之舟……”童澈有点微醺了，话也变得多起来。“你认得出那是什么星座吗？”
不等他回答，她自言自语：“那是猎户座，那边那个是双子座，那个的旁边，是木星，那颗是天狼星……”
“我其实一开始都认不出，有人教我。”
“他说，宇宙是个非常浪漫的存在。我以前不懂，我看过很多星星的照片，他们看起来亮闪闪的，其实表面都很恐怖很可怕，怎么会有什么浪漫产生呢。可是他却说，宇宙这么广袤的存在，超出了人类所有的想象力，谁又知道上面会不会有另一个地球，另一个星星，上面也生活着你和我，做着同样的事，经历同样的悲欢离合。”
“我不相信，就算有，跟我又有什么关系？那时候，我以为世界就是从我家到学校的距离，或者，就是到再远一点的省城，大家都说一样的话，过一样的人生。一个人生下来，经历过这一切，就死去，一个人死去，另一个人又生下来，重复这一切，每个人都是这样。”
“可我现在想，如果按他说的，或许真的有可能，宇宙中有无数个我们生存的时空。此时此地的童澈和叶之舟，在这里喝啤酒看星星，或许在宇宙的另一个时空，另一个星球上，那里的童澈和叶之舟，正在吵架斗嘴，或者擦肩而过。这些都是有可能的吧？”
“他当时说，只要一想到另一个星球上，也住着同样的我们，就觉得这事特浪漫，连死亡也不过是赴另一个时空的约。”
“可是，我不想要那样的浪漫，我只想在我那个小小的世界里，过我确定的生活。”
童澈眼里一片澄净，她灌下一大口酒，凑近叶之舟：“叶之舟，你说，人到底是确认当下比较重要，还是确认来路比较重要？”她的脸温温热，呼出一口气，在冬夜里凝成白雾。隔着白雾，她有些看不清眼前的人。
“叶之舟，为什么我们明明每天都在一起，我却总觉得，我不认识你呢？你是不是，也来自别的时空？”
说着说着，她眼神逐渐迷离。一喝酒就犯困的习惯还是没改，不知不觉，脑袋已经倒在叶之舟肩膀上。
叶之舟身体一僵，完全不敢动。直到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响起，他才敢凑近了瞧。指尖轻轻触到她的鼻尖，又迅速撤退。
他微不可见地轻叹一声，把一个东西塞进童澈上衣口袋，再打横抱着她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