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纸堆里的诡影
柯基可爱2025-10-27 12:173,492

民国八年,北平的秋夜已带了入骨的寒意。

警察厅档案科员郭闯裹紧半旧的棉袍,呵出一口白气,在偌大的档案库里慢慢走动。他手里提着一盏西洋式煤油灯,昏黄的光晕在堆积如山的卷宗上摇曳,映出无数晃动的阴影。

这是前清镇异司的旧档库,位于警察厅最深处。自从民国改制,这些记载着怪力乱神的卷宗便被归为“封建糟粕”,无人问津。若非郭闯这样无钱无势的小科员,也不会被派来整理这些无人愿碰的故纸堆。

“咯吱——”

郭闯推开一扇沉重的木门,霉味扑面而来。他举起煤油灯,照亮了这间尘封已久的密室。室内堆满了落满灰尘的木箱和卷宗架,蛛网密布,显然已多年无人踏足。

他放下煤油灯,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和一支钢笔,借着微弱的光线开始清点。这是赵德柱科长昨日下达的命令——半月之内,必须将镇异司所有档案整理造册,逾期严惩。

郭闯心里明白,这不过是赵科长又一刁难。警察厅上下皆知,赵德柱早想将他这个“不识抬举”的小科员赶走,好安插自己的外甥。然而郭闯别无选择,父亲病重,家中弟妹嗷嗷待哺,这份微薄的薪水是他全家唯一的指望。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一个木箱,里面整齐码放着一卷卷用黄绫包裹的档案。随手取出一卷展开,上面用朱砂小楷写着:

“光绪二十三年五月,西山狐魅作祟,诱杀樵夫三人。镇异司遣术士二人,焚其巢穴,诛狐七十六...”

郭闯摇摇头,将卷宗放回原处。这些荒诞不经的记录,在科学昌明的如今,只会引人发笑。他又打开另一个箱子,里面装的却是各种古怪器物——锈迹斑斑的铜镜、刻满符咒的木剑、断了线的铜钱剑...每一件都用油纸仔细包裹,贴有标签。

“...皆是无用之物。”郭闯轻叹一声,继续清点。

夜深了,窗外北风呼啸,卷起枯叶拍打着窗棂。档案库里没有电灯,郭闯只得靠手中煤油灯照明。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准备再清点完最后一箱就休息。

就在他搬动一个角落里的木箱时,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丝异样。

郭闯动作一顿,缓缓转头望向房间深处。那里有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堆放着几个破损的木架。而就在木架后方,隐约透出一缕微弱的光芒。

他心头一紧。这间密室早已断电,今夜也只有他一人在此工作,何来的光?

郭闯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向光源走去。越靠近,越觉得那光芒不同寻常——它不是煤油灯的暖黄,也不是电灯的亮白,而是一种幽幽的、近乎青白的色泽。

绕过木架,他终于看清了光源。

那是一盏青铜油灯。

灯身古朴,形制奇特,似壶非壶,似鼎非鼎,表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灯盏中盛着半满的油脂,一根灯芯静静燃烧,散发出青白色的微光。

郭闯愣住了。这盏灯为何会自行点亮?他清楚地记得,下午初次进入这间密室时,这里绝无任何光源。而且这灯中的油脂从何而来?看这密室积尘的程度,至少数年无人进入,即便有油,也早该干涸了。

他凑近细看,发现油灯表面的符文在光线下仿佛在缓缓流动,盯得久了,竟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邪门...”郭闯喃喃自语,伸手想要触碰油灯,却在距离灯身寸许时停住了。

他注意到油灯周围一尺见方的区域,竟纤尘不染。而灯盏中的油脂清澈透明,不见丝毫杂质,散发出一种奇异的香气,不似寻常的灯油。

郭闯缩回手,心中警铃大作。在警察厅任职三年,他虽只是个小小科员,却也听闻过一些怪事。前朝镇异司处理的案件,大多涉及无法解释的诡异现象。这盏自行点亮的青铜油灯,恐怕不是寻常之物。

他环顾四周,发现油灯旁散落着几卷档案。拾起一看,卷宗封面上赫然写着:

“天启四年七月,妖灯现世案...”

郭闯正要展开细读,忽然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他慌忙将卷宗塞入怀中,吹熄手中的煤油灯,闪身躲到木架后方。

档案库的门被推开,一道手电光柱扫过。

“郭闯?你小子还在啊?”一个粗哑的声音喊道。

郭闯松了口气,从暗处走出:“老张?你怎么来了?”

来者是警厅的老门房张德福,提着一盏防风的马灯,裹着厚厚的棉大衣。

“赵科长让我来看看,别是你小子在档案库里点了火。”老张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怎么样,这鬼地方够瘆人的吧?听说前朝时候,这里可是处置妖魔鬼怪的地方。”

郭闯勉强笑笑:“不过是些故纸堆,没什么特别的。”

老张的目光忽然定格在郭闯身后:“咦?那是什么光?”

郭闯心头一紧,回头看去,那青铜油灯的光芒在黑暗中格外显眼。

“就...就是一盏旧油灯,我点来看档案的。”郭闯急忙解释,同时挪动身子,试图挡住老张的视线。

老张却已走上前来,好奇地打量着青铜油灯:“这灯样式真怪,哪来的?”

“在箱子里翻到的。”郭闯含糊其辞,“老张,时候不早了,你不如先回去休息?”

老张却来了兴致,伸手就要去摸油灯:“让我瞧瞧,这灯油怎么这个颜色...”

“别碰!”郭闯脱口而出。

老张吓了一跳,缩回手,疑惑地看着郭闯:“怎么了?”

郭闯定了定神,勉强笑道:“这是前朝的文物,碰坏了不好交代。”

老张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不就是盏破灯吗?看把你紧张的。”说着,他又凑近看了看,“不过这灯油倒是稀奇,闻着挺香。”

郭闯生怕他再动油灯,连忙从兜里掏出几枚铜板:“老张,劳烦你跑一趟,这点钱拿去打壶酒喝,驱驱寒。”

老张顿时眉开眼笑,接过铜板:“这怎么好意思...”边说边把钱塞进兜里,“那行,你忙你的,我回去眯会儿。不过小心点,别真把这儿点着了。”

“放心,我有分寸。”

送走老张,郭闯长舒一口气。他回头看向那盏青铜油灯,青白色的火焰依旧在静静燃烧,仿佛亘古如此。

他从怀中取出那卷《妖灯现世案》档案,就着油灯的光线展开。卷宗纸质泛黄,墨迹却依然清晰:

“天启四年七月,有妖灯现于京郊。其形古朴,色如青铜,燃之可见幽冥。初,村民王五得之于野,携归家中。是夜,其妻添油而灯明,忽见已故双亲立于灯下,欣喜若狂,遂添油不止。翌日,村民见王家起火,扑救不得入。火熄,唯见王五夫妇焦尸,怀中紧抱一灯,灯身无损,油满将溢...”

读到这里,郭闯不禁毛骨悚然。他抬头看向眼前的青铜油灯,与卷宗中描述的何等相似!

继续往下读:

“...镇异司遣人收灯,封存于库。凡触灯者,必生幻觉,见心中至欲,难以自持。添油则灯明,然添之过频,必引火焚身。司中术士多番查验,终不知其来历,唯知其与幽冥相通,能显人心中执念...”

郭闯的手微微颤抖。他回想起刚才老张要触碰油灯的情景,不禁后怕。若老张真的碰到油灯,不知会看到什么幻象,又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强自镇定,继续阅读卷宗后面的内容。镇异司对油灯进行过多番试验,发现它似乎有自己的“规则”:只有特定时辰添油才会激活它的诡异能力;添油者会看到心中最渴望的人或事;但若沉溺幻象,添油过度,就会引火自焚。

卷宗末尾有一段朱笔批注:

“此灯诡异,非常理可度。似有自主之意识,择人而噬。凡见光者,必生贪念,终至灭亡。唯心思纯净,无欲无求者,或可免祸。然世间何人真能无欲?”

郭闯合上卷宗,心绪难平。这盏青铜油灯,竟是如此凶险之物。而它为何会在今夜自行点亮?是巧合,还是有什么触发了它?

他想起今日是农历十月初一,寒衣节,民间传说中鬼门关大开的日子。莫非与此有关?

窗外风声更紧,如同无数冤魂在哀嚎。郭闯打了个寒颤,决定先将油灯收起,明日再作打算。

他找出一块厚布,准备包裹油灯。然而就在他靠近油灯的瞬间,青白色的火焰忽然跳动了一下,一道若有若无的细语在他耳边响起:

“添油...”

郭闯猛地后退一步,冷汗直流。那声音缥缈诡异,不似人声,却直透心底。

是幻觉吗?还是这灯真的在说话?

他定睛看去,油灯依旧静静燃烧,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郭闯咬咬牙,再次上前,用厚布迅速包裹油灯。在布匹覆盖灯身的刹那,他仿佛听到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带着无尽的遗憾和诱惑。

灯被包好后,密室顿时陷入黑暗。郭闯急忙点亮自己的煤油灯,昏黄的光线驱散了部分黑暗,却驱不散他心头的寒意。

他将包裹好的油灯放入一个空木箱中,盖上箱盖,又压上几卷厚重的档案。

“今日就到此为止吧。”郭闯自语道,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

就在他走到门口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咔嚓”声。

郭闯猛地回头,煤油灯照向声音来源——是那个他刚刚放入油灯的木箱。箱盖不知为何开了一道缝隙,而缝隙中,正透出那熟悉的青白色光芒。

油灯,又亮了。

郭闯的手停在门把上,进退两难。这盏诡异的油灯似乎盯上了他,不让他轻易离开。

他想起卷宗中的记载,所有接触过油灯的人,最终都难逃引火自焚的命运。难道今夜,他也成了油灯选中的目标?

寒风从门缝中灌入,吹得郭闯一阵发抖。他望着那缕不屈不挠的青光,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

这盏来自前朝的妖灯,为何偏偏在今夜重现世间?

民国八年的北平,暗流涌动。新旧交替的时代,有多少被遗忘的诡异,正悄然苏醒?

而郭闯不知道的是,这盏青铜油灯,将彻底改变他平凡无奇的命运,将他卷入一个光怪陆离而又危机四伏的世界。

在警察厅外,漆黑的夜空忽然飘下今冬第一场雪。雪花纷飞,覆盖着这座古老的都城,仿佛要掩埋所有秘密。

但有些秘密,注定要被揭开。

就像纸堆里的诡影,终将现形。

继续阅读:第2章 第一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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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诡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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