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滴答——
滴答——
秦厌自黑暗中惶惶睁开眼，发现已经正置身于一座华丽的宫殿中。
地上躺着一个跟她长得很像的白发女子，容色绝美而安详，眉心有颗朱砂痣，嘴角挂着一丝浅笑，雪白的裙子铺落在地，胸口展开一片血花，凄美而惨淡。
突然，秦厌脑海里传来一阵嗡鸣，依稀是一群人的哭喊声，叫骂声，打杀声……
她抱着几乎炸裂的头，摇晃间，三千雪丝飞扬，跌坐在一面铜镜前，看清镜中那一袭白衣被血染得斑驳的痕迹，看清那满脸泪痕，看清眉心那抹刺眼的朱砂痣……
“你喜欢阿灿吗？”
忽然，躺在地上的女尸睁开眼睛，那双天真无邪的眼神里，充满对她这愚蠢罪人的讽刺。
秦厌说：“他是我的徒弟，我当然喜欢他啊。”
“不是师徒，是男女之间的喜欢，你，喜欢阿灿吗？”
“这就越界了。”秦厌回答得毫不犹豫，“我们是师徒，怎么会产生男女之情？”
然后那女尸开始笑，明明一脸纯真，却笑得让秦厌难受，愧疚……
“别笑了。”秦厌抱着头，痛苦地低吼。
女尸便真的不笑了，一脸冷漠地看着她：“为什么不喜欢阿灿？他那么好，你为什么不能喜欢他？”
“不……他不好，他做了很多坏事。”
“他为什么做坏事，你还不清楚吗？”
“我怎么会清楚？我又不懂他。”
“呵……自欺欺人的神明，难以体会凡人的清醒。”
好乱……
仿佛脑海里同时响起两种声音。
可她什么都不懂，她不懂阿灿，也不懂自己的心。
仿佛做了一场梦。
再醒来，她躺在榻上，屋外传来清脆的鸟鸣声。
她起身，双脚踩在地上，推开窗户，望着铺满落叶的大地，宛如一片青色的巨大地毯。
仙客居四季如春，就像长留山一样美丽。她望着这一切，心底隐隐有了主意。
“主人，你醒了？”宿宿端着糕点路过时，停下来朝她笑了笑，“要来点吗？”
秦厌摇摇头：“你还是送给小白吃吧，他比我更爱你的手艺。”
宿宿瞬间羞红了脸，低垂着头，抿嘴笑道：“哪有？我的手艺很一般，小白不挑食而已。”
“还是你懂谦虚。”秦厌撑着小脑袋，只觉得这一幕十分赏心悦目，“换作小白，被我夸一句，非激动得变回原型不可。”
这也是秦厌素来不爱搭理小白的原因，换作谁能接受，一个翩翩浊世美少年，仅仅夸了他一句，砰的一下突然蜕皮，变成一具空荡荡的骨架子。亏她心理素质好，否则非得吓晕不可。
有段时间宿宿因为被秦厌喂多了，身子发胖，觉得小白瘦成这样，与他结合一下，生的孩子必然是易瘦体质。大概蠢狐狸的审美都这样奇怪吧。因此才不知不觉对一副骨架情根深重。
“话说你们狐狸精勾引人，是不是有什么秘诀啊？”秦厌好奇道，“小白这种特殊群体除外，要蛊惑一个正常人……难吗？”
提起这茬，宿宿便彻底打开了话匣子，直接坐在窗外，跟秦厌交流起来：“哪有什么秘诀，不过是真心换真心，再加上一点点狐族特有的媚术罢了。”
“媚术什么的先不提，真心换真心是个怎么说法？”
只见宿宿从怀里掏出一本秘籍，神神秘秘地塞给秦厌道：“这本恋爱宝典，是从我祖奶奶那辈传下来的，里面记录了九九八十一种勾引……啊呸！是追寻真爱的办法，不要九九八，不要八八八……”
“你个小嘴叭叭叭的，还说没秘诀呢。”秦厌顺手打开一页，看清里面的内容，下意识地瞪大眼睛，然后立马合上，讪讪笑道，“恋爱宝典……还是带图的哈？”
“那可不！”宿宿激动地推荐道，“包教包会，只需要九十八，恋爱宝典带回家，俺的老天爷耶！这么划算的活动，你还在等什么？还不快买买买！”
秦厌擦了擦汗：“西胡同口的春宫图都只要三文钱，你这也太黑了。”
“哎？你怎么知道西胡同口的春宫图什么价？”
“咳咳，我是神仙，有什么不知道啊？”秦厌干咳一声，连忙转移话题，“来点实际的，我不要书，我要真正有用的法子。”
“给谁用？”
“我徒弟……跟我哥们儿。”
“……主人，您还是另请高明吧。”宿宿扭头就走。
“哎！别啊！”秦厌顺手揪住她露出来的狐狸尾巴，急急道，“事成之后，别说九十八，九九八都给你！”
“这不是钱的事。”宿宿苦着脸道，“只怕有钱赚没命花呐！”
“有这么难吗？”
“难！简直难如上青天！主人，你听过飞鸟与鱼的传说吗？一个在天上，一个在水下，你口中那两人，便相隔这世上最远的距离，他们注定不能在一起的！”
秦厌却一脸怀疑：“真的吗？我不信。”
“不信试试？”
“试试就逝世！”
宿宿深吸一口气，终于点了头：“我只能量力而行。”
“嗯嗯！”秦厌两眼冒星，“第一步该做什么？”
“正所谓两性相吸，前提是双方都足够优秀了。沈馥作为海上鲛人国的公主，才华横溢，品性皆优，自是没话说。但谢亦欢就……”
“他怎么了？他可是我徒弟！”
宿宿心想，就是因为他是你徒弟，才出了大问题。但她不好意思说出口，只能委婉表达：“主人你看啊，若他没喝忘情水，或许还是个不错的人，但他现在都喝成傻子了，别说沈馥，狗都瞧不上他。”
“那怎么办？傻都傻了，总不能不要了吧。”
“正所谓傻人有傻福，或许让他努努力，提升一点魅力呢？比如……去学医，现在大夫很吃香的。还有上阵杀敌，你看周行简从前也没那么出色，当了元帅立即就不一样了，全城姑娘都想嫁给他。又或者，他不是爱读书吗？你让他中个状元，再学个琴棋书画，文人儒雅，最讨小姑娘喜欢。”
这番费心分析，能看出她那狐狸脑子是真用尽了，秦厌摸索着那支乌石簪，一时默然。
这样的人，馥儿会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