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奚受上头指派,带领三万士兵,赶赴一场必死的战局。
而那时沛国出战的士兵,有二十万之多。
离开军营后,他们一路开拔,直到一处山谷。
按上头制定的战略,百里奚先要带兵前去围剿沛军,待战机成熟,援军再下场,以奇袭援助他们。
可当他们进入山谷时,粮草后路断绝,温无道带兵两面夹击,将他们困于谷中三天三夜。
援兵不会来了,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条死路,无论战争胜负,他们都将惨死此地。但……没有一个人提出要做逃兵。
连平日里最爱喊苦的豆芽,在这种时候也沉默了许多。
大毛还会带着自己私藏的女儿红,去看望每一个受伤的战士,像一个行走在人间地狱的诗人,用他的乐观去感染每个人。
守到第三天的时候,因为长期缺粮少食,连活力十足的小兵都累得走路都摇摇欲坠了。为了活着,战士们只能靠挖野菜、杀战马来充饥。
那天,老狗端着刚熬好的野菜汤走进百里奚的营帐时,一张小脸累得惨白,额头还直冒冷汗。
百里奚本想将野菜汤让给他喝,他却砰的一下跪在地上,哭着喊道:“大将军,我对不起你啊!”
百里奚不明白老狗什么意思,想着让他喝个野菜汤不至于此。对方却突然掀翻他手里的碗,眼看着好好一碗汤就这么撒了,老狗脸上却看不见一点心疼。
接着老狗又朝百里奚猛磕了几个头,磕到头破血流,才将头深深埋下,闷闷道:“我是陛下派来盯着大将军的眼线,山谷一战,原本是陛下除掉大将军的计谋,而我正是下手的刀……但是大将军,你平日里待兄弟们那么好,有什么都想着我们,我实在不忍心……”
“起来罢,我都知道了。”百里奚叹了口气,心中无半点愤慨,只是无奈……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可他百里奚何德何能,值得这三万将士为他陪葬?
想劝老狗起来,自己不怪他,可这孩子轴起来谁也拦不住,趁百里奚不注意,突然抽刀抹了自己的脖子。滚烫的热血溅了百里奚满身。
眼看着老狗倒在血泊里,身体渐渐没了生气。百里奚颤抖着跪在他面前,他临死前,双眼是闭上的,是释然吗?还是心甘情愿赴死?
老狗还那么年轻,今年也不过二十岁,便被训练成不畏生死的死士。他才跟了百里奚几年,百里奚想教他的还有很多,他都还没学到呢。
视线渐渐模糊,有滚烫的液体从百里奚眼睛里流出来。隐约间看见一群人影冲进来,依稀是魏国元帅周行简的身形。
怔怔地听着他们给自己安下的罪名,私通敌国,残杀同胞,从此百里奚不再是魏国国军人的信仰,他成了彻头彻尾的耻辱……
就在周行简打算亲自将百里奚押回皇城时,敌军突然杀了进来。
敌军来势汹汹,士气正旺,他们只能以死相拼。
眼看着身边的弟兄们一个个的倒下,而周行简早已在士兵的掩护之下逃了出去,根本不打算起兵迎敌。
可这夺命的山谷哪里是能轻易逃出去的。大部分四散逃亡的士兵纷纷倒下,他们只能踩着同胞的尸体前行,敌人宛如出笼的猛兽,势如破竹。
“豆芽,小心!”
话音未落,豆芽被身后的敌军一枪桶了个透心凉。
紧接着是大毛,他的头都被砍了下来,那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孩子啊,记得临出征前大伙还在打趣他,年纪轻轻未尝过女人的味道,总不能遗憾死了。
可他就这样没了。
只是一瞬间,身边的兄弟已经死伤过半,小兵再也无法忍受,冲到百里奚身旁,扯住了他的战袍,大喊道:“大将军,退罢,我们先逃回城,重新整顿人马再战啊!”
百里奚气得一脚将他踢翻在地,转头骂道:“退?我们身后是魏国的疆土,万千的子民,我们身后站着你的父母!兄弟!妻子和孩子!退?我们有的退吗?”
“可如果继续这么下去,我们的兄弟就会在这里死光了啊。”
“那便死战,不退!”
听到百里奚的命令,小兵怔了一下,很快便头也不回的冲入了战场,口中大喊道:“死战!不退!”
百里奚捡起地上早已折断的魏军大旗,这是象征着魏军信仰的旗帜,他绝不允许它没落在尸群之中。
在百里奚的鼓舞之下,魏军犹如天神下凡一般,不断的冲杀如狼似虎的沛军。
“能动的都给老子起来!”
百里奚的声音已经嘶哑,可丝毫不影响他大喊,他的灵魂似乎已经快要脱离肉体。
一刀,两刀……
身边的敌人一个个倒下,他们似乎也被魏军的气魄威慑住了。
百里奚不忍回头。
只因身后与他并肩的兄弟,他们都是娘生父养的,却是这样一个个的没了。
汗水,泪水,早已模糊了他的双眼……
天空下起了一阵暴雨,雨水冲刷着山谷,似乎老天也在哭泣。
后来,魏国累了,百里奚也累了。
他们在这尸山中睡了过去……
可惜所有人都死了,唯独百里奚没有死。
转醒之后,已身处一间木屋。旁边守着一个身披盔甲,相貌俊美的将军。他是沛国的王子,更是魏国不死不休的仇敌——温无道。
温无道为何要救自己?
看出百里奚的疑惑,温无道笑眯眯地说道,“我只是想跟百里将军交个朋友。”
“哼!朋友?”
“你可知,此战魏军惨败,正是你们魏王新娶的舍脂夫人一手造就的?在她眼里,你不过是她投靠我们的投名状而已……至于魏王,他的昏庸好色,连沛国三岁小孩都听说了,你真以为,这样的人能管理好一个国家?”
“你究竟想说什么?”百里奚不耐烦地皱起眉头。
温无道顺手丟给他一把剑,大方道:“这把将军剑跟了你数十年,想来也有感情了。现在物归原主,是清君侧,还是取而代之,全凭将军做主。”
百里奚接手佩剑,直接出鞘架上温无道的脖子:“你不怕我杀了你?”
“你不会这样做的,因为你还想救魏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