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获得了这个疯子的信任,秦厌松了口气,睁开眼,看着他无比变态的笑容,表示看不出一丝灿烂。
因为她眼瞎吗?不,哪个正常人待着这种阴暗的地方还笑得出来啊?吓都吓死了好伐?
可她不能流露出恐惧,她太了解自己笔下这个疯子了,自杀戮中诞生的苦子,曾经的麻木,在拥有了司命神君的心脏之后,变得敏感,多疑,但凡她表现出一丝疏离,便足矣令其堕入深渊,绝望而疯狂。
“师父……师父你痛不痛啊?”阿灿很想关心她,可面对她满身伤痕,又害怕地不敢触碰,将手停在半空,小心翼翼地询问,“我带你去疗伤,好不好?”
看出秦厌的为难,阿灿立即表示:“师父不用说话,只需要一个眼神,我便明白了。”
有那么神奇?
秦厌眨了眨眼睛,阿灿果然露出满意的笑容,直接上手将她打横抱起。
唉?唉!还有个人……哦不,还有条鱼呢!
秦厌目光紧视着地上的沈复,忽然两眼一黑。这孽徒竟敢遮住她的双眼,不让她看别的男人?真是……好霸道!好变态!
秦厌眼里的光消失了,直到被阿灿轻放在一张软榻上,拿开手,才终于恢复了光明。
眼看着阿灿无比认真地为她处理伤口,那温柔模样与先前简直判若两人!
若非身体的疼痛时刻提醒着,秦厌还真以为方才那可怕的一幕只是出现了幻觉。
包扎完伤口,阿灿扶着她躺下,继续贴心地询问:“师父,你想吃什么?阿灿去做。”
“随便。”末了,觉得也不能对徒弟表现得太高冷,秦厌又补充了一句,“为师不挑食。”
“不挑食啊……那吃烤鱼如何?地牢的食材还算新鲜……”
“不要!”担心这疯子随时会拿沈复开刀,秦厌连忙开口阻止,“为师吃素,吃素!”
“哦。”阿灿有些失望,但这并不影响他为师父准备上好的食材。
确认阿灿离开后,秦厌立即活动了一下筋骨,试着能不能行动。反复多次之后,她已经能适应扯动伤口时的疼痛,并成功下榻,循着气息去找沈复。
好不容易来到地牢,见沈复还在昏迷,她连忙冲上去将他摇醒:“沈复,沈复你醒醒?快别睡了!”
“富……富贵兄……”沈复昏昏沉沉,睁眼时看清秦厌的脸,不解道,“你怎么……怎么变成女子了?”
“来不及解释了,先离开这里再说!”秦厌将沈复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刚拖动两步,沈复便发出痛苦地哀嚎!
“啊——不行!不行!我的鱼尾断了……”
秦厌这才发现,此时沈复的下半身一片血肉模糊,方才挪动那两步所留下的血痕更是触目惊心。
“下手这么狠!真是个疯子!”秦厌心疼地骂道。
照沈复现在这身体状况,逃是逃不掉了。秦厌只好坐下来,郑重其事地告知:“现在我们所处的是一个名叫太虚幻境的地方,通俗点说,就是我们被一个莫名的力量吸入另一个空间,你我都被强行安上了这个空间人物的设定。只有走到大结局,我们才能平安离开这里。”
“没关系,其实我也没那么惨。至少我还是男儿身……”沈复不忍心再说下去了。虽然他的富贵兄变成女子的模样还是很好看的,但他理解,富贵兄此时心中必然十分痛苦,他绝不能再为富贵兄添麻烦了。
看着沈复强装没事的模样,秦厌更加坚定了要救他出去的决心。既然故事的结局注定会停在她死去的那一刻,那她必须亲眼目睹沈复平安离开之后,方能放心赴死。
即使为了沈复,这戏也得演下去!
原路返回,桌上摆满了饭菜,但她并未发现阿灿的身影。
正寻找时,忽闻一阵叮叮当当的碎响。
“师父!”
只见阿灿抱着一件大红的嫁衣,满心欢喜地来到她面前。
“这是……”秦厌抚摸着柔软的绸缎,心中升起一种强烈的预感。
阿灿果然说道:“你教过我,什么是经历……很多事情,比如遇见一个喜欢的人,比如体验爱上一个人,与她成亲,与她经历许多生活琐事,一起吃饭,一起睡觉……师父,你能陪我一起经历这些事吗?”
“你要……与我成亲?”
孽徒,简直是痴心妄想,大逆不道!
秦厌在心里怒骂,可偏偏这剧情就是她当年自己写的,作为一个表面正经,实则闷骚的老师父,她是真没想到有一天报应会来到自己身上啊!
“师父不愿意么?”阿灿紧张地看着她,小兽般的眼睛充满不安,“可师父不是答应过我,要教我,一辈子。师父……又在骗我吗?”
“我没有骗你!”情急之中,秦厌脱口而出,“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孽徒,哦不,逆子,你要与你爹成亲吗?”
阿灿脸色一黑:“师父,你在说什么胡话?”
“咳咳,为师真是老了,糊涂了!”秦厌尴尬地捂着额头,讪笑道,“随便你安排罢,我放弃挣扎了。”
阿灿摸着她的头,笑容依旧:“师父可以放弃挣扎,但绝不能放弃治疗。”
“……”
这话听着不咋好,像是骂人的?
阿灿让出空间,等秦厌换好嫁衣,方才进来。
他幻化出一面巨大的铜镜,秦厌看着镜中的自己,嫁衣如血,很漂亮,穿在身上,让她想起魔君每次杀完人,那些死尸身上的颜色,红得妖治而浪漫。
后来,阿灿又带她来到了一间茅草屋前。
那是司命神君曾向阿灿捅刀的地方。
按照凡人的规矩,成亲是要邀请一些亲朋好友参加的。神仙六亲不认,是没有亲友的。而阿灿的亲人早被他自己杀光了。于是他用法术变出一堆傀儡,伪装成宾客齐欢的假象。
唢呐声起,秦厌坐上花轿,围着茅草屋转了三圈,然后停在门前,阿灿的手伸进花轿,将她接了出来。阿灿的手很漂亮,骨节分明,苍白没有血色。
秦厌想掀开盖头,阿灿却制止了她的动作,在她耳边轻笑:“新娘子的盖头只能由新郎官来掀,乖,等我。”
阿灿将她一路牵进屋里,接着便出去了。
独自坐在床榻上,不明白这孽徒想做什么,也不明白自己想做什么,只觉得反正她都快死了,既然徒弟想做,师父陪他便是。
“媳妇脸,我回来了。”阿灿掀开她的盖头,手里还捧着一坛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