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厌不解道：“不叫师父，改叫媳妇脸了？”
阿灿笑称：“就是我想娶你做媳妇的意思啊！”
呵呵，还真是活学活用。
明明是他出言不逊，说完脸红的也是他，俊俏的五官夹杂着失心神仙完全看不懂的情绪。
阿灿倒了两杯酒，与她各饮一杯，借着醉意，轻抚她的脸颊：“师父，嫁给我，你可欢喜？”
秦厌不明白，歪了歪头：“我为何要欢喜？”
阿灿却忽然抬手遮住她的眼睛，欺身将她压在身下，轻轻道：“别这么看我？我会有罪恶感的。”
“为什么……”
“亵渎师父，还不够罪恶的吗？”
秦厌心想，原来你这孽徒还知道我是师父啊！
好在小变态心思纯洁，即使在洞房之夜，也做不出什么离谱的行为。
翌日，尚存完璧之身的秦厌，便收获到了秋天的第一束花。
真不知阿灿从哪儿学来的花招，去做饭，去采花，带她去看好多美丽的风景。送了她首饰一匣又一匣，捉漂亮的红狐给她做宠物，为她画像，亲手给她做风筝，带她去吃最甜的糖人。此外，他还经常对着镜子练习笑容。即使大多数时候，嘴巴都扯僵了，笑起来还是没有媳妇脸理想中的好看。
媳妇脸不爱他，这是理所当然。
阿灿知道媳妇脸一直放不下那只鲛人，多少次，他差点儿便动手杀他了，可一想到媳妇脸会因此伤心落泪，他便舍不得下手了。
眼泪，是她能用来对付他的唯一武器，而他毫无招架之力。
秦厌凭借着这件武器，一次次击溃阿灿的防线，直到他亲口答应，愿意放过沈复。并在沈复离开前，让她再见沈复最后一面。
“阿灿，你是一个好人。”秦厌发出由衷的感慨，只不过他从小生长在那样的环境，被一群凶残的魔头教坏了。如果她能早点遇到他，是不是也能拯救他了？
可惜没有如果。正如传说死去的人都会在长留山重逢，却只是传说而已。
秦厌终于见到沈复了。
比起刚来时，沈复的状态看上去好多了，身上没有新添的伤口，或许阿灿真的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看见秦厌，沈复激动得热泪盈眶，刚要扑上来，就被阿灿的身形挡住了。
“富贵兄……”沈复可怜巴巴地望向阿灿身后的秦厌。
没办法，秦厌扯了扯阿灿的衣袖，道：“让我最后再跟他说说话罢……夫君？”
喊出最后两个字，秦厌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是她第一次用这样的称呼，阿灿浑身僵硬，不知是不是也被恶心到了。良久，他才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去罢。”
秦厌没敢看他的表情，径直朝沈复走去。
“沈复，你自由了。”秦厌笑向鲛人道，“待会儿你不要回头，一直向前走，我……我很快就会追到你了。”
“为何要我先走？”沈复疑惑道，“不能一起离开吗？”
“我还有事没有完成，放心，很快的，不会让你等太久。”秦厌单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肃色沉气，“我们是兄弟嘛！兄弟之间都不信任了，还叫什么兄弟？”
沈复强忍热泪，点了点头：“嗯！好兄弟，我信你！”
目送着沈复一瘸一拐地离开，秦厌终于松了口气。回过头，便见阿灿笑容灿烂地站在她的身后。
他终于学会如何开心地笑了。
秦厌沉了沉心，走到他面前，抢先开口：“我并非你认识的那个司命神君。”
阿灿笑容一僵。
只见秦厌面无表情，继续冷冰冰地说道：“你以为你那颗心是从哪里得来的？一个杀人如麻的魔君，怎么会有心，怎么会懂情感呢？司命神君答应要教你一辈子，教不会，便将她的心给你。她没有食言，当初捅你那一刀，不是为了取你性命，那是易命刀，只为易命，将她的心换给你。而她在捅出那一刀后……终将替你，迎来这必死的结局。”
“你……你在说什么胡话？”阿灿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身体却在不受控制地后退。
“是不是胡话，你摸摸胸口那颗跳动的神心便明白了！”
按理说，阿灿直到师父死亡，也不会知道那颗心的来历。秦厌此举，不过是为了弥补她曾留下的一个遗憾，至少不能让女主角白白牺牲。就算是死，也要带着阿灿的悔恨与爱意，毫无留恋地死去。
可她错估了阿灿对师父的执念，那已经不能称之为简单的“爱”与“恨”了。世间本无魔，凡人深情久了，便成了执着与极端的妖魔。
阿灿时常在心里问，他和众生，谁好？
痴情苦等千年比不上众生几句言语挑拨，魔这种生物最容易被左右情感，狂悲狂喜，执着非常，只有重重心机才能保护自己脆弱的真心。
从此他变得深沉，多疑，唯利是图。唯一不变的，就是他的专一与痴情。
可他深爱的师父，心里永远只能装下众生。千年之前如此，千年之后也是如此。
“她是神，你是魔，你二人之间有一道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经历了那么多，你变得面目全非，饱受折磨……是该放下了，你与司命已无缘相聚，不如各自安好。”阴司黄泉主如是说。
各自安好……
他终究要转世轮回的。或许来世他们的相遇会少一分算计，只是单纯的认识了，相爱了，然后幸福快乐地在一起。
但这只是小徒弟的痴心妄想。
想要逆天改命，唯有化身成魔，即使只在梦里，只是幻境，能得到师父的一丝回应，也是好的。
可……太虚幻境的故事，只能以师父失心而死，将他彻底遗忘方能结束吗？
不，他不接受！
即使在幻境，也不希望师父死亡，他怎样都行，有心也好无心也罢，只求师父不要忘了阿灿！
“这一次，阿灿替师父死去。”他颤颤地，恋恋地，看向远方，笑容灿烂，“师父不要忘了阿灿，好吗？”
殷红的血液顺着他的口中流出，模糊了声音，也模糊了他的视线。
师父……他终是看不清他的师父了。
故事的最后，在阿灿看不见的方向，师父无悲无喜，闭眼时，口中喃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