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支祁每杀死一个天神,便向前进一步。
在他的身后,是千千万万的妖族子民,有苟胜子,有他最好的兄弟们,他们并肩作战,他们的后背都可以放心地交给对方!
等打累了,他们坐在营地里休息的时候,苟胜子还会跟大家开玩笑,拍着无支祁的肩膀说:“兄弟,每次你打仗的时候,姿势咋都那么帅啊!我总也学不会。”
其他妖怪也跟着笑:“苟老大,你跟妖王走的又不是一个路子,妖王在前面冲锋陷阵,你就负责断后啊!”
“哈哈哈是啊苟老大,我们都愿意把后背交给你,也愿意把性命交给大王……大王,别自责了,我们相信你,一定能带领大家打胜仗的!”
“没错,天界那帮老东西算个屁啊!干他丫的!”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似乎就忘记了战争的残酷,忘记了死亡的恐惧,只记得对妖族、对脚下这片土地的热爱。
而妖王的使命,就是要守护妖族,守护他身后千千万万的妖族子民!
那一战打了三天三夜,妖怪们拖着满身伤痕,将那帮神仙打得落花流水。
无支祁身上的新郎服早已破烂不堪,上面有他的血,有妖族同伴的血,但更多还是那些天神的血……
虽然牺牲惨烈,可他们还是胜利了。
跟大家回去的路上,无支祁将一直跟着他的秦厌误当成妖族的一员,拍着秦厌的肩膀说:“与昭阳这场婚礼还没有完成,等回去了,我一定要重新找人定制一套嫁衣,将我们未完成的婚礼继续进行下去。”
“啊对对对。”秦厌连连点头,她从前在莽荒史书上看到过,无支祁与龙女一共生了三个儿子,都是神通广大的魔头。
他们一定会幸福的。
当无支祁得胜归来时,却发现神族用的是调虎离山之计,趁他不在,冲进龙宫,屠杀了妖族大量老弱妇孺,也杀死了昭阳。
昭阳和他离去时一样,穿着漂亮的嫁衣,可她脸上却是一片死寂,没有呼吸。
“娘子,我回来了……”
无支祁将她抱在怀里,她的身体是那样的冰冷,比石头还要冷……
这个傻姑娘,不是说想要焐热他吗?现在她的身体变得这么冰冷了,怎么焐热他……
注意到昭阳的手里还死死地抓着一样东西,那是他们拜堂时,盖在她头上的红盖头。
无支祁想掰开她的手……
她攥得那样紧,连他也掰不开……
“我出征前,你为什么都不跟我说说话……你知不知道,当时你没有说话,我不知道……我们等不到以后了……娘子,我们还有以后吗?”
他抱着昭阳的尸体悲痛欲绝,直到苟胜子提出一个建议:“用你的血复活她罢。”
“什么?”无支祁愣住了。
“兄弟,你是天生神猴,不死之躯,你的血可以更是堪比灵丹妙药。只要将她同化为妖,你们不就能长相厮守了?”
这样的行为是自私的,就像当初秦厌未经阿灿允许,擅自将他变成傀儡人一样。
昭阳是那样的纯洁美好,无支祁怎么舍得将她变成和他一样的妖?
可他还是这样做了。
那时惨死在神族的屠刀之下的冤魂,都被他用相同的办法,转化为蚀骨之妖,加入了妖族大军。
可他们……真的还有以后么?
变成骨妖之后的昭阳,依旧对无支祁很好,她的身体已经失去了温度,却极爱穿一袭红裙。
那以后无支祁便犯了心疾,每当看见她那身像大红喜服一样的裙子时,心便痛得难以忍受……
昭阳并不知道这些,她穿什么颜色的衣服都很好看,他都很喜欢。
可每次无支祁跟昭阳提起他们从前的快乐时光,他们之间所经历的事时,她总是刻意岔开话题,前尘往事,再也回不去了。
渐渐地,他们像是达成了共识,都不再提起以前的事。
他只做妖王无支祁,她也只是无支祁身边一只普普通通的小妖怪。
也许他们不再相爱,她却能长久地陪伴在他身边……
直到万年前,又一场神妖大战,神族将昭阳抓走以做威胁,当年无支祁没能保护好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龙女,如今,又要他眼睁睁看着昭阳再一次死在他的面前吗?
他是妖王,肩负守护妖族的重任,可若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又何谈保护千千万万的妖族子民呢?
“无支祁,只要你束手就擒,我们就放了龙女。”
“好。”他放下武器,却拥有了保护她的机会。
“一切都结束了吧。”
昭阳对他笑着,笑容如阳光般灿烂。
那天,无支祁第一次遭受了背叛。
他最好的兄弟苟胜子,为了得到成神的资格,不惜向神族出卖情报,导致妖族生灵涂炭,无数子民失去家园与乐土。甚至亲手昭阳送入敌营,逼他就范。
他明知如此,却从未怪罪苟胜子。
当年他为了妖族抛下昭阳。
如今却要任性一回。
为了她,只为了她,无支祁甘愿落入神族的陷阱,从此被囚禁于巫山之下,受尽五百年煎熬……
他被绑在高高的神柱上,每天都要经受一次九天雷劫之苦,到了后来,只剩下一具血淋淋、焦乎乎的残躯,骨肉脱离,已不成人形。
可他还活着。
支撑着他活下去,每天都在期待的动力,是苟胜子每次来给他行刑的时候,他都会问一个同样的问题:“她……还活着吗?”
“活着。”
接着,苟胜子也会不厌其烦地问他同一个问题:“你肯服输了?”
“不服。”
然后他们相视一笑,酷刑开始……
五百年过去了。
无支祁日复一日地受着雷刑,身体早已麻木。
唯一支撑他活下去的动力,便是昭阳。
只要昭阳还活着,无支祁永不服输。
直到有一天,苟胜子来见他,不再问他那个问题,只是面无表情地告诉他:“妖族快没了。”
“什……什么?”
“没有无支祁的妖族,简直不堪一击。你的昭阳只替你苦撑了五百年。现如今,妖族已危在旦夕。”
有血从无支祁的头颅上淋漓下来,流进他正在嚅动的口中,然后混着血水吐出:“不……”
“我可以放你出去拯救妖族,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不能以无支祁的身份回归。想要离开巫山,你必须留下这具腐朽的躯壳。你将忘记你是谁,永远……无支祁,即使这样,你也要出去么?”
“好……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