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复已经死了。
现在坐在她面前的只是沈馥,一位漂亮的小姑娘。
她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
这天,谢亦欢主动邀约秦厌前往醉仙楼一聚。
他特意点了一大桌菜,全是秦厌爱吃的。
可秦厌已经失去了味觉,山珍海味对她来说也味同嚼蜡。
吃了几口,她便失去兴趣,放下筷子想要解释:“好徒儿,那天你与沈馥的事,是为师太操之过急了。以后为师不会再逼你……”
“师父。”谢亦欢突然打断道,“我要成亲了。”
“什么?”她愣住了。
只见谢亦欢掏出一份请柬,认认真真地推到秦厌面前:“还请师父不要缺席。”
秦厌缓了好久,才迟钝地开口:“跟……谁啊?”
“卿卿宝贝,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她是个好姑娘,而且……很喜欢我。”
“青梅竹马好啊。”秦厌想起那个牛角包姑娘,不禁感慨,“原来徒儿你喜欢这款的,没看出来啊。”
谢亦欢没搭话,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问:“师父会来吗?”
“会,当然会来。”秦厌笑着接过请柬,“你是我徒弟,你能成家立业,幸福地过完一生,为师很替你高兴。”
“除此之外,师父还有别的吩咐么?”
“林卿卿那姑娘我接触过,除了喜欢废话多,有点粘人之外,没啥大毛病。她的确是个好姑娘,想不到我的好徒儿到头来会选一位这样的姑娘成亲。快跟为师说说,你们两个……谁先提出的啊?”
“自然是徒儿,怎么好意思叫姑娘家开口?”
“哈哈哈哈……也对,姑娘家脸皮簿,是应该你开口的。那你一定很喜欢她了?”
谢亦欢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她,歪着头问:“若我不喜欢她,又怎么会与她成亲呢?要是师父不喜欢,徒儿也愿意谨遵师命,一生不娶妻。所以师父,你希望徒儿另娶她人吗?”
“为师看上去很像棒打鸳鸯之徒?”秦厌笑容慈祥,絮絮叨叨,“好徒儿,以后成了亲,可不能再那么毛毛躁躁的,得学会体贴娘子。为师提前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瞧瞧,本该是你要成亲,做师父的哪能让徒儿请客?这顿就让为师……破费一次?”
“咳咳,徒弟孝敬师父是应该的,这顿饭就当是你我师徒的散伙饭罢。卿卿宝贝不喜欢我与旁的女子相处,以后我大概要减少与师父相见的次数了。”顿了顿,他一边偷偷观察秦厌的反应,一边刻意补充道,“师父,若你实在舍不得徒儿,徒儿也可以将婚事放一放。只要你一句话,你我还像以前一样,做一对亲密无间的师徒,好吗?”
秦厌却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还是算了哈,再好的师徒也不至于天天腻在一起,最近馥儿总有事找我,女儿家的事你不好掺和,还是多在家陪你的小娘子罢。”
“呵……徒儿遵命。”
没人注意到,他眼底闪过一丝苦涩,像在嘲笑自己,又像在笑秦厌,一个愚蠢的徒弟,自以为能得到师父哪怕一丝的在意。可到头来,她心里只有沈复,从来没有他!
“但愿那天师父不会缺席。”他冷漠地站起身,准备去前台结账。
秦厌忍不住问:“还剩这么多菜,你不吃了?”
“卿卿宝贝太久见不到我,会害怕,我要回去陪她。”
“哦,那剩下的我就让伙计打包了,带回去给馥儿尝尝。”
“师父随意。”
谢亦欢快步离开,由于太急,那背影在秦厌看来,竟有些像是落荒而逃。
她不明所以,本就没有味觉,此时一个人坐在这里更是毫无胃口。过了一会儿,便提起打包好的饭菜,往沈府去了。
“馥儿。”
找到沈馥的房间,发现她正在研究医书。
秦厌笑着将食盒一一摆出来,介绍道:“我给你带了醉仙楼的招牌菜,先别看了,来吃点罢。”
沈馥捏了捏眉心,很是疲惫,嘴上却说:“我还不饿。”
“那怎么行?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别到时候治好了我的病,你反而累瘫了。”秦厌特意为她盛了碗莲子羹,舀了一勺喂到她嘴边,“来,特意为你留的,还热着呢。”
沈馥张嘴吃了一口,没什么表情。接着秦厌又给她喂了辣子鸡、红烧肉、麻婆豆腐、酱腊肉……还有苦瓜炒肉。无论什么重口味的菜,她都能面不改色地吃下去。
秦厌一边整理碗碟,一边问:“怎么样?好吃吗?”
“好吃。”
“可你以前从来不吃苦瓜的。”秦厌转回身,望着她,缓缓道,“你向来怕苦。方才我喂了你好几口苦瓜,你都没感觉吗?”
“我……”
“你是不是做傻事了?”秦厌打断她道,“为了医好我,你是不是以自身为试验,现在连味觉也失灵了?”
在她高度紧张的逼视下,沈馥无奈地叹了口气:“富贵兄,你太敏感了。我虽对你心怀愧疚,但也不至于一而再再而三地为你牺牲自己。苦瓜而已,千刀万剐都受过来了,这点苦又算什么?”
“真的?”她半信半疑。
沈馥举起四根手指起誓:“再敢骗你,便叫我不得好死……”
“发誓便不必了,我相信你。”
“我刚研究出一种刺激性药物疗法,刚把药煎好,在膳房放凉呢。我去给你端来。”
“不用,我可以自己去……”
秦厌话音未落,沈馥便急匆匆地跑出去了。
“怎么一个个都这么慌张?”她不明所以,坐下来就着方才给沈馥用的筷子,又自己吃了几口,确实味同嚼蜡。
直待沈馥端来一碗黑乎乎的药进来,请她喝下。
“这么浓……能喝吗?”推了推那碗黑痰一样的药汁,秦厌一脸嫌弃。
沈馥笑眯眯地劝道:“良药恶心,忍忍就好。乖,感情深,一口闷。”
即使没有味觉,也不代表她是傻子。但见沈馥那么期待的模样,秦厌只好皱着眉头,将那碗不知道什么玩意的东西浅嘬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