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积累功德,为救世,亦能延长寿命。这样的规矩,是天道定下的。神仙舍小爱,为大爱,不能动私情,亦是天道定下的规矩。重重天条,赋予了神仙强大的能力与更长的寿命,也成了束缚他们的枷锁。
姬玄嚣是天道选中的诸神之王,上天对他的馈赠总会多于其他生灵。他已经活了太久,眼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如今……已经很少有神仙认识他的本体了。
年轻的神仙创建了一种名叫神庙的地方,只要有香客供奉他们放在神庙里的化身,他们便能获得源源不断的力量。
这就是信仰的力量。
可惜他们是众生信仰,却没有自己的信仰。
姬玄嚣是很瞧不上他们的,现在的神仙安逸了太久,已经忘记曾经神妖大战有多惨烈,忘记当初父神带领众神对抗天道时有多悲凄。
有次姬玄嚣刚出关,离开须弥山的路上,遇见一位年轻的神仙,问姬玄嚣是不是拜师被拒绝了,还宽慰他不要垂头丧气。
原来小神仙是来拜姬玄嚣为师的,却连他要拜师的对象都不认识。
诸如此类数不胜数,相比于秦厌,姬玄嚣很早便理解了这种无人话凄凉的孤独。知道做神仙的苦,所以才舍不得令他爱的人和他一样受苦。
即使经历过无数次,他仍旧不能接受,眼睁睁看着身边人再次离他而去的痛苦。
虽然面无表情,但他十分理解秦厌此时的痛苦,将她抱回冰榻休息,接着又焚了安神静气的云香,才去忙天帝每日要处理的公事。
秦厌很想在梦里见一见舍脂,想问问她这位好友,为何到死也不当面与她告别,还要留一封信来骗她。可舍脂已经从这个世上彻底消失,什么都不剩了,她连梦见的机会都没有。
反倒是许多老熟人,一个接一个地出现在她梦里。
先是君凝渊,他明知真相却要隐瞒,愧疚得不敢正眼看她,只柔声安慰:“舍脂也不想看你这样难过,你若实在想发火,不如杀我解气。”
秦厌骂他有病,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接着陆玄机和孟镜歌也来了,陆玄机想抬手想为她擦眼泪,被孟镜歌打下来了。接着孟镜歌走过来亲自为她拭泪:“小姐姐,哭啥子嘛,哭得满脸皱纹,都不好看咯。”
见实在哄不住,孟镜歌没了耐心,留下一句:“让她一个人静静嘛。”
接着,便拉着陆玄机离开了,
后来沈复也来了,梦里的沈复还是白面书生的模样,一袭白袍,手持折扇,好不潇洒。他一边拍着秦厌的肩膀,一边给她扇风,誓要将她的眼泪全部扇干。
“好兄弟,别哭了,你还有我啊!我会一直陪着你,至死方休!”
秦厌感动极了,想抱抱他,却扑了个空。
小鲛人看着老实,原来也会说谎骗人,也会像舍脂一样离她而去。
最后是谢亦欢,他什么话也没说,默默将她抱在怀里,大手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没一会儿便将她哄睡着了。
秦厌不知睡了多久,再睁眼时,又是身处一个陌生的房间。这几天她睡觉就像开盲盒,也不知下次会从哪里醒来。
看这里的布局,木质桌椅,青石板铺了一地,书案上放了一壶香炉,炉面青烟袅袅,似仙境,却又不是仙境。
房门突然打开,沈馥端着药碗从屋外走进来。她穿了一身男装,虽仍是女相,却比之前英气许多。
“富贵兄。”沈馥压低嗓音,走到床边,亲自给她喂药,“来,先喝药。”
“沈复……不……馥儿……”秦厌脑子还是有些不清醒,靠在床头,开始语无伦次,“我这是在哪里?好像……之前不是这里,我好像……上天了,在天宫做了个梦,梦见主人告诉我,舍脂死了……那个梦太可怕了,馥儿,你告诉我,我只是在做梦对不对?”
沈馥微微蹙眉:“有什么话,喝完药再说。”
说着,用汤勺吹凉了药,送到她嘴边。
秦厌只好先乖乖喝药,可奇怪的是,那药看起来苦涩无比,入口却无味。
很快,一碗药见了底。她迫不及待地开始询问:“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里?为什么那药一点味道都没有,是不是我还在做梦?我还没睡醒?”
沈馥一边为她擦汗,一边耐心解释:“铁宝宝不懂事,我已经教训过她了。以后她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你落入无间炼狱,灵肉受创,五感缺一,无法修复,只能暂时养着。你放心,我会想办法医好你的。大不了我养你一辈子。鲛人寿命长达万年,我才两百岁,还可以陪你很久。”
“这么说……那些都不是梦。”秦厌不怪铁宝宝,甚至可以理解她为何这么做。想到之前铁宝宝跟她说的话,她连忙抓起沈馥的手,撂开衣袖查看,上面光洁白皙,并未留下一丝伤疤。
突然,一记闪电劈过,外面下起大雨来。豆大的雨点敲打着窗户,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沈馥连忙将手抽出来,重新用衣袖遮住,讷讷道:“已经好了,不痛了。”
“铁宝宝说的都是真的,你为了变成女子,受千刀万剐……”秦厌红了眼眶,不禁问道,“为什么啊?馥儿……沈复!我只当你是我最好的兄弟,你为什么要变成这样啊!”
沈馥笑笑地看着她:“没有为什么,当腻了男人,想尝尝做女人的滋味,你不要听铁宝宝胡说,她只是为了让你心生愧疚而已。富贵兄,我其实没那么喜欢你,你也不用感到负担,开心便好。”
“所以,你变成女子,与我无关?”
见秦厌一呆,沈馥补充道:“也跟谢亦欢没关系。”
“那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不是说要为你治病么?”沈馥将她被汗水浸湿,贴在脸上的发丝轻轻捋下来,再挽到耳后,一脸认真,“富贵兄,我会对你的负责的。”
“那我之后该叫你馥儿,还是沈复呢?”
“既然换了新身份,旧的名字,便不必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