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神君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上那个大魔头了。
每当想起他的时候,她的心便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在路边瞧见一朵小花,觉得好看,会想采回去让他也欣赏欣赏。
天冷了,会自然而然地担心他有没有多加衣,会不会生病。
听人提起他的名字,倘若是好话,嘴角便不自觉露出傻笑。倘若是坏话,便要冲上去与对方理论一番。
见他与旁的女子说话,会觉得心里闷闷的,又不敢上前阻止,怕被他笑话。因为总想把最好的一面展现在他面前,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是个小心眼的女人。会不自觉地开始注意形象,还不愿承认是故意打扮给他看的。
与他出现在同一个地方时,眼神总是忍不住往他身上瞟,又害怕被他发现。
他的一举一动,都会特别的在意。他的每一幅画,每一帖字,都要看好多遍。
会忍不住照顾他,又不愿意承认自己很在意他,于是每次做出关心他的举动,嘴上却说着“没有没有,顺手而已。”
原来她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变得这样奇怪,敏感多疑,又口是心非,一点也不像从前的司命神君。
红线仙说,她的神心生了病。正常神仙是不会得这种病的,而她一直不正常。
至于医治之法,就像割肿瘤一样,只需剖去病心,便不会再有这样的情况了。
于是她将自己变成真正的神仙,顺手将那颗真心送给了大魔头,希望他也能体会体会这种生病的感觉。
红线仙称之为她见过最残忍的恶作剧。
但此时司命神君已经没了心,不知道心疼,也不觉得自己有多残忍。
她没想到,千年之后那颗病入膏肓的神心又回到她的身体,随之而来的,是大魔头苦思千年的记忆……
秦厌将谢亦欢扶到榻上休息,临走前,最后看了他一眼,随即旋手一转,掌中凭空多出一把紫气环绕的宝剑,刃如秋霜,正是神子成神之前所用佩剑——斩灵剑。
“好徒儿,等我回来。”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踏出房门,紫色的身影如同雏燕般的轻盈,一跃上了屋顶,朝皇宫的方向去了。
彼时,大总管李德喜端着一杯参茶,正要给陛下送去。
由于走的急,又是低着头的,在拐角处,冷不防地撞上了一个人。
参茶洒了那人一身,仗着深受圣上宠爱,李德喜反倒抢先发作起来。
“你哪个宫的?没长眼睛吗?”
李德喜张嘴就骂,然而,他刚一抬头,想看看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整个人就愣住了。
眼前站的是个看上去三十出头的男子,穿一身陈旧的军装,上面被参茶湿了大片,高大的身板有些单薄。一张瘦条脸上,栽着一些不算稠密的胡须,由于脸色显出一种病容似的苍白,脸上胡须看起来倒黑森森的。
面前之人,正是魏国前元帅周行简,自从苏贵妃仙逝后,他不知怎的竟突然昏了头,惹恼陛下,被撤了职。如今不过一介闲人。今日入宫,大抵是为了向陛下求情。
李德喜收回打量的目光,冷冷地问道:“周前元帅?你怎么会在这里?”
周行简认出大总管的衣服,很快便垂下头,客气地拱了拱手,说道:“周某见过李大总管。”
他曾贵为一国元帅,替魏国立下赫赫战功,如今失了宠,还要向一个宦官行礼,唯唯诺诺,绝非常人得以忍受。
李德喜也没想到这位出身军阀世家的前为何元帅,竟然向自己行礼。不过看到地上打碎的茶碗,他的脸色又有些难看了。
“你知道这参茶是给谁送去的么?周前元帅,难道你不该给个说法?”
李德喜冷冷地看着太子丹,一副趾高气昂贼喊捉贼的架势。反正参茶已经摔了,陛下怪罪起来,他就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这位失宠的“闲人”身上。
然而,周行简始终低着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正好,周某也有事要去见陛下,便随大总管一道罢。”
毕竟是周家的人,就算失宠,也不至于受人糟践,李德喜看了他一眼,便转身道:“随意。”
路上,李德喜不止一次地偷偷回头,观察这位周前元帅的反应,可惜每次都是失望而归。
这个人就仿佛一块陷进泥潭的石头,不管外人如何冷言相向,他除了谦逊地垂下头,根本不会有别的反应。
这样的面团,哪里还像个元帅?
看着他衣服上的那片茶渍,李德喜终于忍不住了,停下脚步,道:“周公子,你要不要换身衣服,再去见陛下?”
周行简垂着头,低低地道:“李大总管觉得有必要,周某也可以去换。”
“……算了算了,老奴怕陛下等久了,还是直接去罢!”
“一切全凭大总管做主。”
“呃……周公子,你为免也太没有主见了,老奴说什么,你就做什么?”
“嗯?”周行简抬起头,一脸疑惑地道,“周某不慎碰洒了参茶,难道不该向李大总管赔罪吗?
“……”
见他认错的态度这么诚恳,李德喜顿时脸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周公子此言羞煞老奴了,老奴不过陛下身边一个小小的总管,您毕竟是周家人,难保以后还会不会回到那个位置……”
“李大总管不必妄自菲薄,周某如此做,自是有求于你。”
“嗯?”
李德喜微微一怔,尚在一头雾水时,周行简已带着他走过长安门,远远地指着曹庸所在的君临殿,道:“请看。”
放目望去,透过汉玉雕刻的栏板望柱,只见一紫衣女子正持剑站在殿门外的台阶下。
因天色的缘故,四周的景物都是那么的黯淡,泛着冷冷的死玉之色,唯有她,一袭流光溢彩的紫纱裙,在那样的景致间,宛如天边的紫霞,美得惊心动魄。
虽然距离遥远,容貌模糊,但光凭那么一个气势夺人的身影。
李德喜很快便猜到那女子的身份,不由得皱起眉头:“国师为何持剑于殿前?”
周行简嘴角轻撇,眼里闪过一丝不屑,道:“大概……准备刺杀陛下了。”
李德喜一惊,刚要张口呼救,周行简先一步捂住他的嘴,神情冷漠,“这便是周某求于大总管之事。君临殿附近的护卫已被我支走,你我只需在此看戏,一炷香的时间,应是足够了。”
李德喜皱了皱眉,心想这前元帅与前国师可都太大胆了,行刺之事也敢谋划。但此时他手无寸铁,面对这样一个从战场上厮杀回来的威武壮汉,总归是没有胜算的。于是紧闭着嘴,不再言语,耐着性子继续看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