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快到四月了，天空却忽然飘起鹅毛大雪。
如此异象，倒映衬了今日秦厌欲行之举。
她持剑却并未入内，君临殿门口，摆放着一架梧桐木琴，琴后，君凝渊席地而坐，发间插着一支花色剔透，触之温润的白玉簪。一袭白衣，如傲雪凌风，衬得他愈发容色淡漠。
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琴弦间缓缓波动，传出一阵断断续续的琴音。
秦厌呸了一声：“不会就别弹，真难听。”
琴声戛然而止。
君凝渊抬起头，朝她明媚地笑道：“会点乐器的男子，总是更招小姑娘喜欢。”
“可惜我不是小姑娘，今日，我是来杀你的。”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下，秦厌手腕转动，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直指君凝渊眉心。
君凝渊狂喜：“你终于想通了，决定杀我了？”
“你可去过蓬莱仙岛？”秦厌没急着动手，而是先确认了一下，“听说你又欺骗了一个小姑娘的感情，她的兄长与我做交易，想要取你狗命。”
“你说的那个小姑娘，可是姓苏？”
秦厌忘了问海神苏浪的妹妹叫什么名字，但同为兄妹，她大抵也是姓苏的。君凝渊再这么主动问起，她便更加确定了。
“你居然还记得？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好解释的？”
“我就没打算解释。”君凝渊摊了摊手，道，“你要杀便杀咯，好友一场，能死在你手里，我没什么遗憾的。”
“你！”秦厌捏紧剑柄，却始终没刺出那一剑，“当初你杀百里奚的时候，便是用这句话安慰自己的？”
“反派死于话多，想不到你这么正派的人话也好多。哎呀别问了，赶紧动手，待会儿御林军来了，你可就没机会了！”
“好，我成全你。”
秦厌提剑刺去，霎时紫光乍现，破风而去，又如游龙穿梭，直直朝君凝渊心口刺去。
就在剑将入其肉身时，忽然另一道白光刺来，竟是周行瑞持剑将她弹开，凌厉的剑气差点儿削掉秦厌半个手掌。
“咣当”一声，斩灵剑落地。
秦厌捂着鲜血淋漓的右手，气恼地朝周行瑞瞪去。
“周小姐，你救他做什么？”
周行瑞挡在君凝渊面前，面色凝重：“一剑了断，太便宜他了。我要他痛苦地活着。”
“但我跟他没仇啊，不想折磨他。”
“巧了，我跟他的仇不共戴天，没有我的允许，他不能死！”
秦厌就没见过这么轴的姑娘，她现在已经不是神仙了，没有法力，论武力绝不是周行瑞的对手。论智慧……还不如武力呢。
留给沈复的时间不多了，再这么耗下去，只怕真的回天乏术了。
秦厌尝试跟她谈条件：“他的命归我，其他条件随你开。你不是喜欢谢亦欢么？我这个做师父的，便直接做主，应允你们的婚事。你兄长的官职，我也会想办法帮他恢复……”
“苏若能复活么？”
“这是阎王管的事，我没办法……”
“那便没得谈了。”周行瑞拔剑而向，眼神凌厉。
“……”
眼看御林军就快来了，此地不宜久留，秦厌不得不带着斩灵剑飞快地逃离。索性周行瑞的目标不是她，因此并未追来。
想她当了几百年的忠臣，一直兢兢业业，恪尽职守。
现如今才第二次刺杀君王，还失败了，真是岁月蹉跎，不服老都不行。
距离最后期限还有六天。
不知不觉，便转到了谢府。
想起这么久还不知道谢亦欢的情况，于是偷偷潜入，躲在假山后，见谢亦欢正在看书。
他总是喜欢研究这些玩意儿，是个好学的孩子。
看来失去一颗神心，对他来说并无太大变化，很多事情已成习惯了。
秦厌感觉胸口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发烫，掏出来一看，原来是新积累的功德石已经转换成了烈焰般的火红色，下一次便是紫色了，
真快啊。
她与君凝渊的赌约很快就要结束了，沈复也快回来了，等她功德圆满，便能回到天宫，做回神仙了。
原来这些事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难，至少对谢亦欢来说，无论是谎言还是真实，都很容易接受。
不愿再继续打扰徒弟的生活，秦厌决定默默离开，不小心踩断一截枯枝，引起谢亦欢的注意。
“谁在那里？”谢亦欢抬眼望去，便见一抹紫影飞快地逃走。
所幸他轻功不错，没两步便抓到了那鬼鬼祟祟的“小毛贼”。
“是你？”谢亦欢揪住秦厌的后衣领，瞥见她手上干枯的血迹，下意识皱起眉头，“怎么受伤了？”
“啊……没事。”秦厌连忙将手藏在背后，眨眼微笑，“我就是路过，想来看看你。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这会儿的谢亦欢可不懂得怜香惜玉，直接抓住她的手腕，一边打量上面的伤口，一边冷言冷语：“宫里传来消息，说圣上遇刺。莫非你就是那个窜逃的刺客？”
“咳咳，我这是做饭不小心弄伤的。刺杀君王，那可是杀头的罪呢！”
“原因呢？”
“什么原因？”
“你并不擅长说谎，刺杀君王的原因，说来听听。”
“……哦。”
没有心的谢亦欢，压迫感剧增，“师父”不叫了，戏都懒得演了，浑身冷冰冰的，一点也不讨人喜欢。
秦厌只好将她前往蓬莱仙岛的来龙去脉，包括与神子的交易，通通讲给谢亦欢听。
说到最后，她小心翼翼地抬头瞄了谢亦欢一眼，依旧面无表情，没什么反应。
许久，谢亦欢才开口问：“鳞片？”
“啊？”
“沈复留给你两块鳞片，烧了一片，还有一片呢？”
“哦哦，在这里。”秦厌将剩下一块鳞片拿出来，叮嘱他小心点儿，毕竟这可是她通往蓬莱仙岛的最后一次机会了。
谢亦欢轻蔑地打量着那块鳞片，这么小小一片，晶莹剔透，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嘁，无非是从一条鱼身上掉下来的东西，恶心死了。他手臂忽扬，就将那块鳞片丢进了池塘。
秦厌心中一惊，急道：“你疯啦！”
说着就要跳水去捞，却被谢亦欢钳住胳膊，笑容无耻：“我从来不是什么好人，你这不是送上门让我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