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很长很长的睡梦中苏醒。
醒来时发现自己不在仙客居的书房，正躺在一个熟悉又陌生的房间里。床边趴在一个头顶牛角包的小姑娘。
他动了动手指，便惊醒了那姑娘。
姑娘睁开眼睛，见他醒了，立即激动地扑上来，一张小脸紧紧地埋在谢亦欢怀里，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亦欢哥哥，你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人家好担心你的！”
他一脸嫌弃地看着怀里的牛角包，敏锐地捕捉到对方口中的关键词：“亦欢……谢亦欢？我是……谢亦欢？”
“亦欢哥哥，你怎么了？不会失忆了吧？”姑娘吸了吸鼻涕，从怀里探出小脑袋，一双水汪汪的杏眼跟猫儿似的，可怜巴巴地望着他，“那你还记得我不？我是谁？”
“你是……卿卿宝贝？”他的脑海里下意识跳出这个名字。
“对！对！”林卿卿开心地抱紧他，“亦欢哥哥还记得我，你没有失忆，真好！真好！亦欢哥哥，我好开心。”
谢亦欢嘴角一抽：“你开心就好。”
他的余光瞥见不远处的梳妆镜中，那个面容苍白的俊雅公子，虽有些狼狈，却依然不减风流，额头一片平坦光洁，好似什么也没留下。
“卿卿宝贝，还记得我昏迷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林卿卿眨了眨眼睛：“我听二表哥说，是一位长得像狐狸精的姑娘将你送回来的。八成便是将你骗去私奔的那位花魁娘子吧！”
“狐狸精……”谢亦欢揉了揉有些发胀地太阳穴，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生怕他用脑过度，也想回去找那狐狸精了，林卿卿连忙抱着他的胳膊安慰道：“亦欢哥哥，没关系的，那个狐狸精不要你，我要你呀！反正你跟苏家小姐的婚事也吹了，不如……不如跟我……哎呀，这种事怎么能让女孩子先说嘛！羞死人家啦！”
林卿卿突然做作地甩开他，捂着脸，很是羞涩的样子。
谢亦欢没把林卿卿的表演放在心上，此时他满脑子都在回忆，他是谢亦欢，谢门侯爷的长子，生性风流，多少姑娘心中的完美情人，但凡他看中的姑娘，便没有能逃脱的。可为什么……他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可一觉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梦中那个女子，她最后对自己说了一句话。
“阿灿……好徒儿……师父再也教不了你……”
阿灿是谁？那个女子又是谁？为何……为何不管他如何努力回想，就是想不起她的容颜？
最后，谢亦欢捂着隐隐作痛的心口，眼神木讷，低声喃喃：“师父……师父……为何要我忘了你？”
……
近日魏国境内十分不太平，听闻沛国王子与魏王谈崩了，愤然回国，大举发动战争，敌军来势汹汹，魏国边境接连失守十五城。沛军一路烧杀抢掠，大量难民因此涌向皇城……
当百里奚赶到城门时，只看见一片混乱，无数难民跟城门口的士兵起了冲突，听说是士兵们怀疑这些难民中混有沛国细作，不愿放他们进城。
那些难民千里迢迢赶来就是为了获得国家的庇护，如今被拒在城外，自然群情激愤，双方争执下来，现场还死了好几个难民。
百里奚连忙冲上城头，下令道：“开城门，放他们进来。”
随着难民陆续进城，百里奚发现还有个女子愣在原地。见她不动，便大声问她：“其他难民都进城了，你不进城？”
女子反问他：“其他士兵都不让我们进城，你为什么让我们进来？”
百里奚被她耿直的反应逗笑了，扭头吩咐身边的士兵，将她带到我面前。
女子生得极美，气质不俗，不像是普通难民。在她手腕上还拴着一根红绳，也不知从哪个月老庙请来的。
百里奚问她：“叫什么名字？”
“舍脂。”
“舍脂，名字倒挺好听的。你这样姿色的女子，不像是普通人家出身，来皇城做什么？”
“寻亲。”舍脂诚恳地讲述，“我有个心上人，在宫里做侍卫。边境连失十五城，其中包括也我的家乡，爹娘死在了逃难的路上，只有我一个人撑到这里，想来寻求心上人的庇护。”
不知为何，听说她已有心上人，百里奚竟有些失望，好在很快掩去情绪，继续问：“你心上人叫什么名字？”
“我只知他小名叫阿渊，十四岁进的宫，我们已有五年未见。”说着，她的眼睛湿润了，似乎提及到了伤心事。
百里奚想帮她，却又有些为难：“范围有点大啊，我尽量帮你找找吧。”
舍脂连忙说：“不麻烦将军了，若再见一面，我必能将他认出。只求将军送我入宫，我想亲自去寻他。”
“也好。”
天下百姓都是他要守护的对象，就算她不是舍脂，只是路边一个乞丐，他也会尽心帮她的。
那时，百里奚如是想。
舍脂和普通女子不同，她的思想与百里奚达成高度契合。她不怕他，也不敬他，跟她相处就像平等的朋友一样。她向他抱怨她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很多军官都不把难民当人看，没有哪个上位者会真正的体恤民生……
每每听见这些，百里奚总会觉得痛心。即使身居高位，也无法守护好每一个子民，他能为百姓做的事实在太少太少了。
在百里奚的帮助下，舍脂顺利进宫，他给她安排了一个跑腿的宫女职位，方便她在宫里四处走动找人。此外还要托国师多照顾她一些，以免她在宫里受欺负。
自从上次温无道来使事件之后，百里奚与国师的关系便好了许多，偶尔还能约在一起喝酒谈天，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百里奚在自说自话。
百里奚还是很讨厌国师，因为当他请国师帮忙照顾舍脂时，对方看他的眼神十分奇怪，仿佛在看杂耍班的一只猴子。
“你这厌女症啥时候治好的？”国师表示好奇。
好奇心害死猴子……哦不，百里奚从来不觉得自己是猴子，反而觉得国师有病！但他也明白，若自己不把话说清楚，喜欢八卦的国师定会故意去找舍脂姑娘的麻烦。
他只好解释：“人家姑娘进宫是为了寻她的心上人，你别误会。”
“我能误会什么啊？”国师笑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这让百里奚悔不该多言。
“总之，总之你别平白辱了姑娘家清白就是了！”
他丢下这句话，红着脸跑了。
眼看着堂堂七尺男儿竟跟个小媳妇似的害羞跑路，秦厌笑得前俯后仰。
“百里奚啊百里奚，你也有今天！”
某大将军捂着耳朵，疯狂默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