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仙儿、蔓美、老魏侄子、杨芭乐、陈尘宁、板砖还有强子叔,几人围坐在辽西冷链仓库的办公室里商议。
大家神色凝重地听完蔓仙儿的讲述,一时间没有人接话。
强子叔也沉默不语,他似乎被唤起了回忆,陷入了对十几年前事故的痛苦忏悔中。
“咱们不能再做不仁义的事儿了。”强子叔说,“咱们蹲几年局子都不算啥,可那——是人家的命啊!人家的一生啊!脚底下油门一踩,那姑娘就是一身血——我到现在还做噩梦,造孽!造孽!”
“不能放掉这个机会!”陈尘宁从众人的沉默中站起来。
“你要干啥呀大宁子,你真想让强子叔再去撞老蔓?”板砖一看陈尘宁的反应,有点急了。
“这是让他们彻底曝露的唯一机会!”陈尘宁摸着自己早上刚刮过的青色下颌角,说,“蔓仙儿,你带着强子叔去晃过汪徳,你这次千万小心,留好证据!你把要‘做’的货车车号发给我,我接应你们,司机换成我!”
杨芭乐听到这里,“突”的一下站起来:“陈尘宁!你疯了吗!”
“我没疯。”陈尘宁笑笑,“江湖大哥成为大哥之前,都得是虎彪彪的。”
板砖咳嗽了一声也站起来,“懂了,宁子,哥助你。”
芭乐的眼波中写满了担忧,她什么都没说,就坐下了。
深秋初冬的边界上,辽西的夜是苍冷的。
这个夜里,杨芭乐安顿蔓仙儿和蔓美住在自己牧场的工作间里:一个大通铺上,三人并排躺着。
“行动”在即,三个姑娘却都将心事压在心底,刻意的随意去扯些闲篇儿。
“最近小山上课还好吗?我都没什么时间管她了。”杨芭乐问。
“芭乐姐你放心,小山从新加坡回来之后,是真的长大了。她会自己照顾自己,成绩也很稳定。在初中班级里,小山的综合成绩始终排前五,英语尤其好,她还是英语课代表呢。”蔓美回答道。
“很好,很好。”芭乐轻声地喃喃地说,“蔓枝姐应该也放心了。”
“芭乐姐,你放心睡一会儿吧,尘宁哥是做事有谱的人,他是成大事儿的人。”蔓仙儿说,“就像谁呢——”
“他爸老陈?”蔓美插话道。
“老陈总有点优柔。”蔓仙儿停顿了一下说,“这一点上,尘宁哥很像以太老蔓!”
辽西的夜色太迷人了,穹幕下空镜里,三个曾经孤单不已、不得不相互依靠才能长大穷女孩,她们再次依偎着彼此,进入了梦境,融入了辽西。
她们的梦境里,一定有蔓枝姐温暖的笑,有蔓枝姐温暖的怀抱,蔓枝姐给成绩最好的小女孩头发上别上艾莎公主的发卡……
蔓枝姐那么美,她是三个辽西女孩心里的光茫。
唯有芭乐梦见了在病房里:蔓枝节苍白着脸,把小山托付给自己——当自己接过蔓枝姐怀抱里的小婴儿……蔓枝姐眼里的光消失了…….
这时,老蔓坐在别墅的阳台上,身后卧室里的蔓枝已经入睡了。
最近蔓枝每日清醒的时间渐渐变多,医生说这是个好现象。
老蔓默默希望,自己能陪伴她的时间,能再多一些,多一天也好。
而老蔓自己的身体......
昨天从医院取回的诊断书就在老蔓面前的桌上放着——老蔓早年身先士卒,冲在采石工业一线,豁出一条命去托举以太的代价,就是自己的双肺已经失能塌陷,不可逆转......
以太的王朝不是一朝一夕建成的,老蔓的肺痨也不是一朝一夕落下的……
荣华生死都是注定的。
“老杨啊,你好吗?”老蔓在夜色很浓,积郁难解的时候,打了个电话给老杨,“老弟啊,咱俩说句话呗,老哥心里烦。”
“蔓总——”老杨被电话吵醒,从床上坐起。
“别叫我蔓总,你叫老陈总啥?”
“陈哥。”
“那你就叫我老蔓哥。”老蔓努力扩张开自己创伤累累的肺,再深呼吸一口辽西的冷空气,“那时候,你把自己用大半辈子心血搭建的运输平台交给我时,你心疼不?”
夜半时分的此刻,老蔓的突然‘煽情’让老杨没有预料到。
“疼!能不疼吗?”老杨如实相告,“咱们一代人正在变老,要有年轻人接过旗帜;他们的灵气,需要我们老辈儿的托举,才能接棒。”
“嗯。”老蔓听懂了每一个字,他回身看着熟睡中的蔓枝,眼角温柔地带着宠爱的笑意。
“辽西越来越冷,我打算去趟沈城。听说你们沈城复兴路的夜市贼红火,夜市排挡都好吃不?”
“好吃到保证你来了就不想走,来,老蔓哥,咱俩洗澡烤串一条龙,走一趟吧!”老杨热情邀请。
“辽西冷啊。”老蔓重复着这一句。
老杨点点头:“身边的奸人不除,身子就暖和不起来啊,这感觉指定老不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