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没有母巢,十万丧失理智的毒军如何被控制?”晚上子时,雁期归和霍青两人换了夜行衣,走在被夜色笼罩的宫中。
霍青点点头,眼下被困于此,只得如此了,先毁掉母巢,灭毒军。这西镜王宫本就巨大,眼下又是深夜,七拐八拐,可是雁期归却走得丝毫不带犹豫,像是非常熟悉一般,霍青看了他一眼,“你从小便生活于此?”
雁期归像是没想到霍青会突然如此问,干巴巴道:“是他收养了我。”他在刻意回避义父二字。
霍青点点头,暗想自己一个亲生的儿子对自己父亲所有的计划都一无所知,而这个所谓的义子却了解得如此清楚,可惜就算再过清楚也不过是一颗棋子,到最后连自己所爱都保护不住。雁期归被伏篙养大,长大后被送入月夷,结识公孙澈,而后在月夷之中周旋,所为的便只是驱动月夷与东楚的残杀,可是他也没有想到自己会爱上自己在利用的人吧?霍青想笑,可是又笑不出来,这一点和自己是何其相像。都是在宿命中纠缠挣扎的凡人罢了。
“你这样做仅仅是因为公孙澈?”末了,霍青还是有些隐隐的不安。
雁期归想了想道:“若还有其他,就是不想加深自己的罪孽,亲手毁掉这天下的安宁吧。”
路上偶尔会有巡夜的士兵经过,但是都是认识雁期归,且对于霍青也多多少少知道是大王的王子,所以也只是行了礼便继续走了。所以雁期归所走的路虽是曲折,但是并未可以躲避任何人,且若是刻意躲避,若是被发现了,搞不好还要另生事端。
走到一座巨大的白色圆形建筑前,霍青顿住看了看,只听雁期归小声道:“此处可通往地下,母巢便在里面,我们进去了会有人接应。”说完,他又看了看霍青,“但是此行凶险,无论成功与否,我们都可能死在里面,你可决定好了?”
霍青只是道:“我本就是将死之人。”
雁期归不再说话,低着头走在了霍青后面,前面的守卫们见到了霍青,一脸诧异,但是刚想说话便听雁期归道:“王子殿下前来视察,你等还不快退下。”
守卫们是识得雁期归的,且前面的层层守卫也都放他们进来了,想必也没事吧,于是他们便行了礼,放行。
霍青表情淡淡地往前走,开始的建筑还是呈现出一种圣洁的白色,离得近了,还能感觉到微微的暖意,但是越往深处探寻,不只是由白入红的强烈视觉体验,更有一股寒意愈发深厚起来,霍青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突然霍青顿住了,前方竟是一座冰室,挂满了大红色的帷幔,在正中央躺着一个美丽的女子,身着喜袍静静地躺在冰石之上。那个人……?霍青又情不自禁走进几步,一看去那张脸,才惊觉不对,上当了!
“失火啦,失火啦!”
这时外面忽然响起人群的惊呼声,乱作一团。霍青又深深看了那女子一眼,转身便往外跑。雁期归并未进来,一瞬间他什么都明白了!这本就是雁期归的阴谋,此处常人不得入内,只有自己才可带其进入,然后方便他放火,引起慌乱。这里四周皆是林木,若是走水,恐怕不易扑灭,且……霍青想起那静静躺在冰石上的女子,此处是伏篙的重要之地,伏篙定是会不惜一切代价先来灭火!但是雁期归……他究竟想要趁乱做什么?
霍青冲到进口,恰好看到伏篙满面怒气地在往这里冲,直接绕过自己把一块巨石往进口处堵,而后一帮将军也涌了过来拼命推石头堵洞口。霍青在一旁看着,有些心酸,也默默过去帮助。
火被扑灭已是凌晨。
伏篙抬起巴掌狠狠扇了过来,霍青没注意,加之手劲之大,他一下子被打倒在地上,嘴角渗出殷红的血迹。
伏篙怒吼:“逆子,混账!”他抬脚又要再打,却忽然有一小将跑来道,“大王,雁大人带着公孙澈意图逃跑,已被我等抓下了。”
伏篙再看向霍青,狠狠道:“你知不知道你是我西凉后人,你知不知道你是我伏篙的儿子!”从开始他就在刻意回避霍青对他不忠的事实,而装作什么不都知道般对他依旧如常,但是让他没想到就在昨夜这个逆子竟然做出这种事!
那名将军又道:“大王,雁大人如何处置?”
“打入死牢!”伏篙大声喊道,他真是没想到自己一手栽培的好棋子竟然就为了一个男人背叛了自己,且拉上了自己的儿子!他又看向霍青,心里闷气:“逆子,若不是我把你带回西镜,恐怕你已经在战场上和你老子兵戎相见了!”
霍青依旧不说话。
伏篙过了半晌,好在此事并未造成什么损失,气也消了一半了,便道:“父王虽然知道你一直都不听话,但好在事情都在为父掌控之内,此事便算了。从今以后你还是我伏篙的儿子,这未来天下的少主。”
这便是和自己敞开了说了吧,霍青冷笑,“父王何必如此生气?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人,你从不信我,我也从未信过你。”这就是他们父子,父亲只对儿子说你要为我做这做那,只会处心积虑利用自己的儿子,却从未告诉儿子他的一定点计划,而儿子呢,曾经也是信任过父亲的吧,他想起了小的时候,有那么多的皇子,他最疼爱的抱的最多的只是自己,可是现在呢,都是过去了。这样想着,他突然一口血气涌了上来,吐了一口血。
伏篙大惊。
意识开始涣散,霍青躺在冰冷的地上,忽然有些分不清对与错。也对呀,在这世间,对与错哪里会分得如此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