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还斗志昂扬的东楚今日忽然泄了气。
慕琴扒在棺材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怎么就会死了，怎么可以死呢？明明昨天这人还在和自己有说有笑，明明昨天他还告诉自己要领兵打仗，打败西镜，大胜而归，怎么会就这样死了呢？你醒一醒呀，醒一醒啊，好不好？你不是说过要率军出征的吗？怎么可以躺在这里做懦夫？
戚重山忍不住上前拉开慕琴，可是慕琴还是立刻又扑在了棺材上。戚重山只好隐忍着内心的痛苦，一声不吭地站在慕琴后面，看着他哭。
是今早宫女发现霍青死了，死在了一棵树下，面容安详地躺在地上，如同睡着了一般。开始戚重山也是不信的，听到消息便急忙跑了过来，可是事实就是事实，太医已经确定，就是死了。于是那本来准备带上战场的棺材就过早派上了用场，霍青终于可以安安静静地睡在了里面。
可是这仗还是要打的。
慕琴强忍悲痛，亲自将霍青的遗体放置于千年寒冰之上，抚摸着他的已经冰凉的脸颊，喃喃：“我一定会完成你所愿，你等我，等我完成这世间的一切，就去奈何找你。”
早已在外等候的戚重山见他出来，侧身让开一步，沉声道：“相爷节哀。”
慕琴冷笑，“我当然要节哀，我不仅要节哀，我还要亲自带军用整个西镜的亡灵祭奠王爷的泉下有知。”
戚重山再低眉垂眸：“末将自当拼死帮助相爷。”
慕琴并未意识到他话中拼死两字的意义，毅然决然地抬步向前，依旧是往昔的眉目，却再也不是往昔那个人。因为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一个叫做霍青的男子，护他爱他，至死不渝。
“我的儿，你醒了。”
霍青一睁开眼睛便看到了面前既陌生又熟悉的脸，那张脸上的嘴唇又动了动，哈哈笑道：“孩子，你做得非常好，父王很满意，待父王大业所成，定封你为太子。”
紫色床帏布幔，大理石光洁地面，繁重的服饰装扮，浓浓的异域风情。霍青也笑道：“都是父皇教导有方。”眼底的狡黠不加掩饰。
西镜王伏篙又开心地说了一番话便出去了。霍青刚刚闭上眼睛，便又听有人进来了，脚步声停止在床前。
“我可以帮你。”雁期归平静开口，声音听不出一丝波澜。
霍青这才睁开眼睛，嘴边扬起一抹嘲讽，“是你把我带来这里的吧？何必惺惺作态？莫不是是父王派来打探我的？”
雁期归继续面无表情，“我对不起一个人。”
“公孙澈？”霍青挑眉。
这次雁期归并没有回答，“眼下月夷已经沦陷，西镜大军正在灭亡东楚，你的东楚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我睡了多久？”
“一个月。”
什么？霍青微怔，一个月？这么久的时间，东楚那边该变成什么样子了，慕琴又可否还安好？那天晚上自己一个人回去，就是被雁期归下了假死药！如若不然，他是真的想要领着所有将士和西镜决一死战。
可是呢？自己终究还是西镜的人，以前是，现在是，永远都是。自己还是欺骗了慕琴，从来没有告诉过他自己一直隐瞒的真正任务。
如果现在慕琴站在自己面前，自己将要如何解释这一切？怕是无论如何说，都是不会相信的吧，因为眼下的所有事实，让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
当初他虽对新崛起的西镜有所耳闻，但是他从不知晓西镜的王竟然是自己的父亲。那场西凉屠杀之中，本该是再无他人存活下来，可是天道便是如此，多年以后，伏篙摇身一变成为西镜王。自己也是在当初西镜对东楚的战争中，才与父亲从新相识，并接受了父亲的计划，成为其大业的一颗棋子。但是他发誓从头至尾，他都未曾想过要真正服从。他只是舍不得，本就是鲜血厮杀中长大的孩子，没有人知道他是多么渴望一丝亲情的温存。
霍青回过神，冷笑道：“你可真是好演技，不但骗了我，利用了我，还欺骗了利用了公孙澈。”
雁期归却道：“不，我从未欺骗过他。”他想要王位，我便给他王位，他想要东楚，我便帮他攻打东楚。我没有骗他。我也不想利用他。
“自欺欺人。”霍青笑，“你说月夷已经被西镜占领，想必那公孙澈也早已成为一缕亡魂了，不是你害了他又是谁害了他？”
雁期归垂眸，又恢复死水般的平静，“毒军并未被灭，东楚想必已经抵不了多时，如果你想要做些什么，今晚子时我会来找你。”
霍青开始并不知道雁期归也是西镜王的人，是自己人。他只知道当初西镜之战后父王要让自己在东楚月夷之间周旋，好让两国互相残杀，坐收渔翁之利，他甚至不知道食月教亦是父王的人，他只是觉得食月教会引起大乱才去追查，以至于后面一步步的计划走进月夷，偷取战图，他都怀着私心想着帮助东楚打败月夷，甚至是将月夷兵将收回己用打败西镜，那样的话是不是就会好很多，是不是就可以阻止父亲的暴行，可惜还是失败了。雁期归已经全然控制公孙澈，甚至是自己偷取的战图都在他的掌握之内，有他在，自己不可能成功。若是他早就知道，也绝对不会让自己成为了别人的一枚棋子，眼睁睁看着东楚陷入危机。他真的从未想过帮助父亲完成他所谓的统一大业。只不过阴差阳错，眼下已经酿成这副局面，他还是做了。
“你若真想帮我，为何还要将我从东楚带回？”霍青道：“你还是服从着西镜的，服从父王，怎会真心帮我。”
雁期归终于抬眸看了霍青一眼：“因为你们没有可能成功。”他侧身走了几步，扯起唇角，“你以为西镜的野心真的这么小吗？他想要的怎会仅仅是月夷与东楚两个国家？他要的是真正的统一，他要做这纷乱的天下真正的霸主，月夷东楚不过是两个打头兵。”
霍青心里一惊，整个天下？！那这背后该有多少潜在的势力？
雁期归似乎是看出了他心里的想法，又开口道：“不过这些势力并未完全抛出，刚一开始，不能操之过急，打草惊蛇，若是惊动了其他国家，恐会群起攻之。”
霍青松了一口气，“所以你有何办法？今晚子时能带我做什么？”
“毁掉整个母巢。”雁期归缓缓露出一抹笑，眼底的黑暗深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