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生不动声色挪开折扇的禁锢,低头,“公子谬赞,青生只是一介平庸,委身于这南风馆之中,一只卑贱蝼蚁罢了。”声音温柔却不失力度,如绵绵的青山没入云层。
可是接下来慕白一句话却真可谓是大煞风景了。
“所以你才没钱治病么?”
“啊?”失态。
慕白一扫刚才的纨绔子弟形象,合了折扇坐于青生旁边,还释释然为自己倒了杯水,“今日窗阁得见公子一眼,发现公子面容苍白,眼球发黑,青气自发际直下印堂,刚刚又为公子把脉发现脉象微弱,气息不调。”说到这他意味深长看了一眼青生,又道,“恐怕公子是身受重伤,藏匿于此吧。”
话闭,青生脸色一沉,袖中藏匿的匕首顿时握紧,他道:“你要如何?”
慕白道:“医者,治病救人,天职也。”
也许就是被慕白一道含笑动人的深邃眸子折服了,青生盯了慕白半晌,终于松开了手中的匕首,拱手说道:“多谢公子相救。”言闭,起身,有些粗鲁地扯了衣袍,露出里面森然的一道巨大伤口,同时露出了结实的八块腹肌。
慕白明显一愣,若非是长期习武之人,绝对不可能拥有这般体魄,但是身为医者,不该乱看还是不能乱看的,于是他很自觉地收回视线,开始淡淡地检查伤势。
看了半晌,摸了半晌,开口:“你伤势过重,需跟我回去一趟。”
于是,第二天,郡中传言,杏林药苑公子慕白深夜带一南风小馆回去,房门紧闭,久久未开,不知何云。
这个消息就如长了翅膀的麻雀扑棱棱就传到林言之耳朵里了,彼时郡府最得宠的三公子正在愤愤不平,“都是你出的馊主意,都是你!”小厮下跪,惶恐不安。
“言儿,为父替你寻一门少爷,就别管那个慕白了。。”郡守大人忽然挺着将军肚走了进来,挥退了瑟瑟发抖的小厮,拍了拍林言之的肩膀,颇有些语重心长。
听了这话,林言之怪异地看了一眼郡守,“爹,你是怎么了,以前不都是很赞成孩儿吗?”
自家宝贝的三子林言之喜欢慕白,这件事郡守是知道的,所以这些年里才任由着其跟在慕白后面转悠,自己眼皮子都不抬一下,但是现在刚刚得到的消息也是不容小觑呀,他可不想自家儿子惹上了什么不好之事。
见自己父亲不说话,平日里什么事去都依靠郡守父亲的林言之,在这件事情上倒是大气了一回,白了郡守一眼,说道:“我不许你动慕白,这件事我要自己解决。”
郡守大人肚子一挺,叹了口气,罢了罢了,若是真出什么事来,还有他这个郡守的职位撑着呢,顺其自然吧。
慕白昨天晚上辛苦了一夜,今日坐起堂来明显精神不佳,哈欠不断。惹得一旁闲坐着没事干的林言之气鼓鼓,鼓了一上午腮帮子。
慕白只当这孩子又是哪一根筋搭错了,自己缓缓便好了,所以等到病人都走了,他起身沏了一壶清茶,顺便也给林言之倒了一杯。
“今天晚上有一王家小姐要来,我就不同你去茶楼看戏了。”慕白喝了口水,整整衣衫说道。只是也不知这王家小姐是何故,依稀记得曾经自家父亲可是被其婉拒多次。
林言之脑袋里装的自然是青生那张脸,又听慕白这样说,难免生气,气吼吼地说道:“哼,我以后再也不来找你了。”甩袖便走,可是走了几步,脚刚迈出门外,又想起了自己的计划,便又气吼吼回身,“明早我来找你,有事要说!”
这一前一后转变太快,慕白看着那道蓝色长袍的身影气呼呼消失不见,终于是噗呲一声笑了出来,郡府三公子,这般孩子心性,也不知道何时能够长大。
太阳东升西落,转瞬之间便是入了夜,整个小郡笼罩在森然的月光里,说不出道不明的一丝诡异难测。这样的夜晚,是注定要发生一些不寻常的事情。
“慕儿,慕儿呀,王小姐来了。”最先入耳的还是慕父那明显抑制不住欢喜的嗓音,透过一层又一层的别院,愣是强势地传进了慕白的耳朵里。
慕白扶额,吹了书桌前的烛光,起身走出去,大不了他就说这王家小姐他不喜欢或者八字不合什么的推脱掉,再说人家也不一定就喜欢上他了不是。于是某个怀着如此心思的人,老神在在出了书房。
宴席设在了花园之中的水榭之上,就着一弯污月,映着每个人脸上的欢喜。
慕父,还有他的大哥二哥,大嫂二嫂等一干人等都已经在座了。慕白看见这副盛况,不禁挑眉,只是见个面而已,为何这么正式?莫非这其中?
“慕儿,快过来。”慕父呵呵笑着拉了慕白,硬是把他塞在了王小姐的身边。
连看都未看一眼这个所谓的王小姐,慕白大大方方坐下。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慕父干咳了两声,示意慕白说话,慕白却摇起折扇,自顾自看四周,一副我什么也没看见的样子,气得慕父在桌子底下踩了两脚大儿子慕武的大脚。
“大家可是都到齐了。”就在这时刻,一直静坐默然低头的王小姐突然开口。
这句话有些突兀,但是慕家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还是由慕父开口,“到齐了。”
“到齐了。”王小姐抬头,森然一笑,“那就可以开始了。”一张陌生美丽的脸出现在大家面前,这人压根不是王小姐!
可是已经晚了,刹那间烛火灭,乌云遮月,黑暗之中刀声一铮,寒光乍现,所有人还未来得及一声惊呼便已经丧命于刀下。
一场欢庆的相亲宴会,莫名其妙成了一场黑夜的屠杀。只是可怜了那郡府公子林言之,说好的明早相见,不知到时又会是如何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