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天牢中。
阴暗的甬道,潮湿的墙壁,还有不时传来的惨叫声。
唐迁差点以为自己来到了天策司的大牢,因为两者是那么的像。
所谓掌刑曰士,又曰理。
大理的意思就是天官贵人之牢,所以能够被大理寺审查并且押入大牢中的都绝对不是一般人。
唐迁就很不一般,并且成了近几年里关入大理寺天牢中身份最高的一个。
一扇牢门被打开,押解着他的狱卒将他往里边一推,并顺手关上了门。
“老实呆着!”
那狱卒一点都没客气,脸上满是不屑与嘲讽。
广陵王世子又如何?来到这里,还不是归老子管?
唐迁一个踉跄差点栽倒,站稳身子后回头看了狱卒一眼。
“看个鸟!”狱卒一瞪眼。
唐迁咧嘴一笑:“你说得对。”
“???”狱卒愣了一下,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
唐迁没再理他,走到角落的干草上坐下。
这间牢房里没有床,没有桌子,只有一堆干草,另一边角落里有个便桶,臭气熏天,不知道多少天没有清理过了。
一只老鼠从墙缝中探出头来,小心谨慎的看了一眼,发现似乎没什么危险,便大胆地溜了出来。
唐迁没有在意,闭上眼靠在墙上安静地养起了神。
他的右臂还垂着,巡检司的官兵抓他的时候将他胳膊弄脱臼了,没人给他接上,现在他能感觉到右臂的肘关节肿了起来,整条胳膊都麻木了。
巡检司是归枢密院管,而苏云湄的父亲,当朝国舅苏馥就正是枢密副使。
他在杀陶荣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局,但是他不后悔。
亲人朋友是他的底线,谁碰谁死,没有道理可讲。
但是他现在想的是另一个问题。
杀了陶荣之后他第一时间赶到了太医院,而陶荣死的时候旁边没有别人了,就这么一点时间,巡检司居然就已经找上门来了。
所以唐迁有理由怀疑,这件事情根本就是有人特意策划的,包括陶荣绑架方妤,送信让自己去郭家村,然后自己一怒之下杀人,接着巡检司找上门。
看来又是有人在背后搞鬼,至于是谁,几乎不用去猜。
现在他更在意的是背后之人接下来会怎么做,有弘德帝和太子在,自己就算被关进来也呆不了多久,那这一趟过来意义何在?
然而很快他就知道了意义何在,因为他稍微挪动了一下位置之后,屁股上忽然感觉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他伸手一摸,竟然被他摸出了一根针。
这根针比寻常缝衣针更小更细,埋在草堆里根本发现不了,于是他中招了,接着眼前开始变得恍惚。
“好手段……”
唐迁苦笑一声,一头栽倒在地,失去了意识,甚至都没听到远处传来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牢门又一次被打开,萧珩如一阵风般冲了进来。
“牧之!牧之!你醒醒!”
可是唐迁没有一点反应,脸色煞白,嘴唇发青,手心冰凉,显然是中毒了。
萧珩抱起唐迁就要往外冲,可就在这时又有人冲了进来,却赫然是天策司的宋婆。
她一进来就叫道:“殿下,快将唐迁放下,别动!”
萧珩怒道:“让开,他中毒了!”
“我知道,但是他不能动!”宋婆一脸焦急,语速飞快的说道,“有人给天策司传了个信,说他中的是滇南的蓬花之毒,躺着没事,一搬动就会死。”
萧珩一惊:“谁给你传的信?他又怎么知道?”
“这个暂且不论,殿下先将他放下,让老婆子我来看看再说。”
萧珩闻言迟疑了一下,还是小心的将唐迁放了下来,平躺在草堆上。
她认识宋婆,知道她是天策司中的司库,同时也是个精通机关与毒药的高手,现在唐迁中毒昏迷,不知道什么时候毒发,与其贸然冲出去还不如让她来看看。
宋婆过来给唐迁把了把脉,又翻开他眼皮看了看,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她从随身的包里拿出几个瓶子,倒出几颗药丸喂进唐迁嘴里,接着扯开他的衣服,在胸口和脖子上各扎了几针。
萧珩站在一旁紧张地攥紧了拳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片刻之后唐迁嘴唇上的青色开始缓缓消退,手心的温度也开始恢复了。
宋婆放开手,长长的松了口气。
“殿下宽心,他暂时没事了。”
“暂时?”萧珩抓住了话里的关键词。
宋婆摇了摇头,说道:“这毒在我大梁极其少见,老婆子需要配置相应的解药。”
萧珩沉默片刻,说道:“现在能带他离开了么?”
宋婆收起针和瓶子,说道:“可以了。”
萧珩点点头,回头看向牢门之外。
大理寺天牢当值的官员和牢头以及那个狱卒全都跪在那里,瑟瑟发抖,不敢出声。
萧珩冷冷问道:“谁给本宫一个说法,唐迁为何会中毒?”
没人回答,也没人答得上来。
宋婆忽然轻呼一声,从唐迁身边的地上小心的拈起一根针来,仔细查看一番,又凑到鼻子前闻了闻。
“是这个针上有毒,没错了。”
萧珩的脸色越来越冷,又问道:“谁能告诉本宫,这针是哪里来的?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还是无人回答,那个狱卒已经吓得快昏厥过去了。
这间牢房就是他负责的,唐迁也是他丢进来的,现在出事了他肯定是首当其冲要倒霉的那个。
萧珩咬着牙看着他们,喝道:“来人,将他们全都带回去,送进天策司,细细盘问!”
细细盘问四个字当场吓得几人险些晕倒,然而没等他们大呼冤枉,几名御龙直已经将他们全都拖了出去。
萧珩再次将唐迁抱起,朝外走去,眼中有怒火,还有泪光。
她忽然想起上次在东郊大营门外,唐迁假装受伤让自己背着,结果来占自己便宜。
那次是假的,可是今天却是真的了。
她抱着唐迁,但唐迁的手脚自然垂落,随着脚步一晃一晃的。
“牧之,你醒醒,醒醒啊。”
萧珩走出牢房,一滴泪珠终于滚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