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北仓平时就这么管理的么？”
萧珩的脸色很难看，这里也是归户部的管辖，可是现在只看这门口就已经大大的不合格。
唐迁却很随意的说道：“康永寿不是说了么，官仓没粮，既然没粮还要那么多人看守做什么？”
萧珩的胸口起伏得很明显，她是不信官仓没粮的，不然的话下个月发京城官员的俸禄就会出问题，高层那些还好，可要是底层的官吏拿不到俸禄闹起事来，整个朝堂就将陷入瘫痪。
“户部！”
她从牙缝中迸出了两个字来。
户部俨然已经成了大梁朝廷目前最大的毒瘤，从上到下被苏党把持着，偏偏又找不出把柄来，弘德帝也曾经多次派人暗中调查，就连天策司都出手了，可还是无功而返。
不是他们没用，是户部上下勾结一起，将账目做得滴水不漏，连胥谷先生都没有办法。
天策司是可以不奉诏而查，但是这样的情况下简直就像耗子拖王八，没有下嘴的地方。
“走吧，进去看看。”唐迁笑了笑，率先走了过去。
太子驾到，门前的老兵总算提起了一些精神，很快就有一名新北仓管事的主簿赶到，身上的袍服还有点歪歪扭扭的没有穿好，也不知道刚才在官廨中忙什么。
“微臣李苄参见太子殿下，接驾来迟，请殿下恕罪。”
萧珩已经懒得和他说什么废话，直接命他带路，查看各廒情况。
李苄态度放得很端正，恭恭敬敬的落后萧珩小半个身位，弯着腰引路。
从门口进去，打开第一间廒门，里边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接着是第二间，第三间……
李苄陪着小心，一路开着门，可是不出意外，一直开了十几廒，全都是空的。
唐迁有意无意的问道：“李大人，今年的税粮是什么时候送来的？共有多少？”
李苄微微侧身，说道：“回世子殿下，乃是二月初时到的京城，具体数目在官仓账册上都有。”
唐迁道：“哦，那行，劳驾把账册拿来一观。”
李苄道：“是，稍后待太子殿下视察完毕，下官再取来。”
“不用看了。”唐迁摆了摆手，“直说了吧，如今的新北仓是不是真的没有存粮了？”
李苄苦笑道：“虽不至于完全没有，但也差不多了，今年各地多有灾害，今岁税粮才入库不久便已分发各地赈济去了，再加上这半年的俸禄发放日常用度，还剩最后三廒里的两万多石。”
走在前边的萧珩脚下停了一停，说道：“那就先去看看那两万多石！”
她的语气很不好，显然是压制着怒火的，两万多石，看起来还是有不少，但是对于整个京城的用度来说根本不够用，若是下个月之前没有粮食到京，就是发放俸禄都已经不够用了，更何况还有京营数万官兵和百万京城居民。
堂堂大梁京城，竟然连存粮都快没了，到时候说不得要向其他几道调拨，这么一来粮价势必会猛涨，从京城辐射到整个大梁，怕是会引发一场天下大乱。
李苄不敢多说，带着萧珩径直来到靠后方的几座廒，打开门看去，里边倒确实有不少存粮。
唐迁先一步跨了进去，随手抽出刀来在角落处一袋存粮上划了下去。
嗤啦一声，袋子破开，从里边流出来一堆大米，但是萧珩的脸色更难看了。
这些米都已经发黄了，显然是不知道放了多久的陈米，不出意外的话城外灾民前两天喝的那种粥就是用这样的米熬的。
她忍着怒火道：“再探！”
唐迁走去另一边，再划开一袋，依然如故，去另外两间廒中查看，也是一样。
萧珩终于忍不住了，盯着李苄怒道：“为何本宫未曾见到一粒新米？给我一个解释！”
李苄垂着头，看似很惊慌的样子，但眼中却平静异常。
“回陛下，仓中存粮早已发放殆尽，如今陛下所见的这些还都是从抚远道刚调拨来的。”
“好好好！”萧珩听着他的说辞，被气得笑了出来，转头看向唐迁，“牧之，你以为应当如何？”
唐迁耸耸肩：“看完了那就去查账呗，粮仓会骗人，账册上的数字可不会。”
“好，那就走！”萧珩对李苄道，“带路，本宫要亲自查验你新北仓账目！”
“微臣遵命。”李苄躬身，但是眼中却闪过一抹嘲讽。
听说这位广陵王世子已经去户部查过了，看来这是没查出什么来不死心，想着来这里找错漏，可是你们太天真了，新北仓可也是户部的，就算账目没那么复杂，也不是你们能看得明白的。
李苄带着萧珩唐迁来到新北仓官廨，从柜子里取出一堆厚厚的账册，全是今年年初至今的所有账目。
“殿下，账册俱在，请查看。”
唐迁走上前来随手在账册上翻了翻，说道：“行，那你就在这儿等着吧，一会本世子算出问题再来问你。”
“下官明白。”李苄应了一声，垂手站在一旁，心中没有一点波澜。
萧珩走到唐迁身边低声问道：“这么多账目，来得及么？”
“算个总账而已，很快的。”唐迁不在意的说着，同时开始将这一堆账册分门别类归置成几摞。
接着他在椅子上坐下，从怀中拿出铅笔来，开始在纸上写写画画算了起来。
单查新北仓粮食的账其实很简单，因为谁都不知道，唐迁在那天已经将户部之中关于税粮的数字算清楚了，今天过来新北仓不是为了抓什么猫腻，而是只要一个具体的余粮数字，另外让太子亲眼看到，做个见证，接下来就是该算账的算账，该杀人的杀人，没什么好客气的了。
御龙直在门外值守，不许任何人靠近，天策司的吏员则围拢在唐迁身旁，其中有两人帮忙打着下手。
只见那小山一般的账册在唐迁手中一本本移开，而纸上却是一个个有如鬼画符一般的奇怪字迹。
萧珩没有去问，因为他相信唐迁。
李苄也没有问，因为他觉得唐迁是在装神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