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是安阳公主嫉妒将军夫人穿了浮光锦!所以故意将人推进湖里,浮光锦所制的衣裙直接毁了!”
“天呐,嫉妒成性,怎能如此不容人呀!”
“是呢,据说这位安阳公主在宫中就极为跋扈,折磨死了很多宫女!”
……
一件事,初由一人道来,或是七分真三分实,句句尚有凭证。
经第二人传述,略去前因或偏重后果,悄然移了重心,只拣起入耳的片段说与旁人听。
及至第三人之口,更添几分虚浮,加上自我臆断,桩桩件件都往热闹里描述。
待过了十人、二十人、上百人之口,初时的话语早已被揉碎,重塑,成了满街巷流传的闲话。
公主府赏莲宴上的事情,便是经过以上的流程,最后传遍了大街小巷,每个人说什么的都有。
在众人口中,祝歌角色设定比较单一,主要突出无辜,安阳公主则被各种妖魔化,没落得一点好。
一开始百姓讨论的是安阳公主如何跋扈过分,到后来就变成了这事是皇族对定国将军不满,是皇家的警告。
纵观古史,那些凭借赫赫战功扬名的将领,多是落得个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结局。
细数下来,能得善终安享晚年者,寥寥无几!
定国将军刚打了场胜仗,居然这么快就要被清算了吗?!
“混账!简直胡说八道!”
公主府内,安阳公主面容扭曲,鬓边金钗摇摇欲坠,她的呼吸急促脸色发青,显然已经怒到了极点。
恼然的话音未落,便已扬手掀翻案几,茶壶连带杯盏坠地,瓷器碎裂声尖锐刺耳。
“是谁在传播谣言,让京兆府将人都抓起来!”
府内长史面露难色,赏莲宴宾客盈门,人多嘴杂,事情根本瞒不住。
在发现外面有流言蜚语走向不对后,他第一时间进行暗查,没发现任何人为操纵的痕迹,更像是自发扩散开来。
听了长史的解释,安阳公主眼底几乎要淬出火来,她冷笑道:“短短一天传遍盛京,怎么可能无人引导!”
坐回椅子上,安阳公主咬着牙一字一句道:“传话京兆府,让他们派差役盯着各大茶楼酒肆,但凡有人再提半句公主府的流言,直接抓起来!”
“动静不必藏着,要让所有人知道我安阳公主府的事,不是谁都能随便置喙的!”
真以为让市井间议论她就怕了?贱民蝼蚁罢了!
长史欲言又止,他想劝公主不要这样做,但清楚公主脾气的他,明白这时候自己说什么公主都听不进去。
犹豫再三,最后什么都没说,领命离去。
昨日在确定祝歌没有性命之忧后,安阳公主胆子就回来了,她甚至都不打算去赔礼道歉。
惊猫乱窜的事,随便找个奴才当替罪羊安在对方头上。
至于推入池中,当时场景那么乱,谁让祝歌站在那里的,自己有什么错?
侯府老夫人的态度也真是好笑,她堂堂公主,难道还要负荆请罪去不成?
安阳公主暗自盘算,先把流言的势头压下来,再将替罪羊送去侯府解释一二,事情也就了了。
这般处置下来,甚至都传不到宫里,祝歌既无大碍,那就一切好办。
安阳公主觉着没什么大事,都是小打小闹。
侯府那边,祝歌一直在留意公主府的举动,得知京兆府出动大肆抓捕谈论此事的百姓,她嘴角微勾,一声轻笑从鼻腔中哼出。
安阳公主如此配合自己的计划,真是叫人惊喜。
公主府的人当然查不出是谁在放流言,因为祝歌在这件事情之后什么都没做。
她的安排都在赏莲宴前。
比如说公主府水池画舫上演奏的乐师,他家的邻居是酒楼茶肆的说书先生。
再比如说,那日聘来负责补换残荷,摆弄花草的匠人,他二儿子是大酒楼里的跑堂。
……
这些人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被利用了,只当是得到了份好差使,过后将自己看到的事情说与旁人闲聊,如此传了出去。
至于那所谓功高震主的阴谋论,祝歌只需要稍稍推波助澜一番,自然有人去讨论。
如此局面,就是皇城内的暗卫来调查,也找不出什么问题。
毕竟谁能想到,祝歌会提前知道到公主府会发生的事,然后以此作出安排呢?
这也就无从怀疑到她这个受害人的身上。
眼下安阳公主觉得自己压得住这股流言,但她忘了一件事,立了战功的定国将军不日抵达盛京。
公主身份虽金贵,可在国家大事面前,终究轻如鸿毛。
古往今来,多少王朝为求边境安宁,公主被当作议和人选,犹如物件远嫁和亲!
安阳公主只当此事是场无关紧要的琐碎插曲,她却不知,在当下的节骨眼儿,这事的分量远非玩笑可比。
她是祝歌,是侯府大小姐,也是定国将军的夫人。
这些身份后面的背景,不趁着现在用,难道还等到像原著剧情中失势之后再提吗?
所以啊,压不住的,她既然要闹大,安阳公主就算有八只手也压不住。
在赏花宴上的整件事中,宋书瑶看似成了没事人,实则祝歌并未饶过,她麻烦的地方还在后面。
用猫来冲撞是两个人一起谋划的,甚至宋舒瑶还是那个最积极的撺掇者,结果却是落得安阳公主一人承受糟糕局面。
安阳公主心里会平衡吗?随着事情的发酵,这两位深厚的友情关系还能维护得住吗?
想到后续发展,祝歌笑眼弯弯,她的手指轻点桌面,富有节奏地一下又一下。
说来,这也是给她那便宜夫君的一个惊喜。
就是不知道对方是否会领情了。
*
“听说了吗,安阳公主想要杀了将军夫人!”
“你还敢提?小点儿声儿!”
“没事儿,都赶几天的路了,这块又没京兆府的人!”
“也是,可算能说说了,真憋死我了!”
……
城门口茶馆的靠窗位置,两个商人小声议论着。
这个音量旁人听不到,裴予安自幼习武耳力了得,他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一开始二人口中说的将军夫人,裴予安不以为意,也没有想到祝歌的身上。
直到有一人说定国将军刚打了胜仗,家眷就被如此对待,可真是让人寒心的话后,他才反应过来。
两人口中说的将军夫人,竟然是祝歌!